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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走到院子里,我以为天气的凉只是因为没穿衣服,没成想真是变了天,落日后紧接着下起了雨。

    他欺负了我半下午,抱着我做了爱,我们洗完了澡,冒着热气出来后,正赶上淅沥沥的雨声,我们往卧室的落地窗外看,雨点撞在干净的巨大玻璃上,化作一道道活泼的雨痕。

    “穿厚点,我给你露一手。”他兴奋的披了件毛线长袍,又丢给我一件,我穿着大了些,于是我卷了两圈袖口,揪着下摆跟上他下了楼。

    泳池边有个颇现代的亭子,亭子里有沙发和无烟炉,亭子屋檐很长,雨落不进来,只是沙发有些凉,我蜷在上面,抱着腿,看他兴致勃勃的跑出跑进。

    他所说的露一手,只是把炉子刷了油,放上一些松茸片,等烤好后再撒上些盐。

    “尝一口。”他递给我烤好的第一片,松茸片上有一小块儿被他咬掉的齐整弧形,他应该是为了尝熟了没有。

    我吃下,口腔连着周身都充盈着雨时特有的泥土清香。

    “嗯,真好吃。”

    “煮的更好,可以整个整个吃。”他翻着炉子上的蘑菇片。

    “很不错了,环境和味觉都融为一体了。”

    “对吧,对吧,吃完这些我给你烤牛肉。”他看向一旁写着日文的木盒。

    我凑向炉子,炉子周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带着蘑菇香的热气,让人觉得舒服。

    “你冷么?”他抬头看我。

    “还行。”

    “吃吧,吃点儿就不冷了。”他大马金刀的坐着,又专心的盯回了炉子。

    吃过了他烤出的入口即化的牛肉,我指出了不是因为他的烧烤技巧,而是纯粹因为食材优良而来的美味,他毫不介意的笑着又泡了一壶茶,果然,吃过肉,饮过茶,夜雨就一点儿也不冷了。

    他大口吞吐着雨中的凉气,像是要给自己的热血降温,他的袍子敞着,里面什么也没穿,裸露着他干净但野蛮的躯体,他侧脸抬头望雨,叹出一句:“真好啊……”

    我也学着他感叹:“有钱真好……”

    “不对。”他看着我,顿了顿,仰着头笑着。“是有这场雨真好……”

    “哦……”我猜错了他的话,一时没缓过神儿。

    “茶也很好。”我往回找补。

    “有好多呢,你走时带点儿。”他真以为我喜欢喝茶,话说的很认真。

    我把腿抱的更紧了:“行,帮你消耗一点儿。”

    他问我:“你过年出去玩儿不?”

    “你不在家过年?”

    “也不是……我就问问。”他又说“不想回去,太冷了,空气太差了。”

    “你还怕冷?”我看着他敞开的毛线袍子。

    “……嗯,空气太差了,影响寿命。”

    在我打哈欠之前,我们听着雨声聊了很久,他小时候的高深莫测被他此时的啰嗦所解构,他越来越像个普通男孩儿。好看高大富有的普通男孩儿。

    我们聊起了之前的经理事件,他再次一本正经的重申了危险性,我笑着问他:“假如是别的男生,大概会讲“专一”、“忠诚”,为什么偏你讲的是“卫生”、“健康”?”

    “这些词儿太傻了。”

    “嗯?”我用膝盖支起脑袋,倒要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看不懂人类世界的话,就想想动物世界。”

    我看着他,他像是话没讲完,我安安静静的等着。

    “别说一个人,哪怕就是养一条真正的狗,你也拦不住它出去闻别的小狗的屁股。”

    他奇怪的比喻把我逗笑了,我笑着反对:“人和动物还是不一样吧?”

    “不一样,人会欺骗哦。”他用我的观点反驳我,想必他参加辩论队会是个好手。

    我轻松的回应到:“你就是为自己的恶劣行径狡辩。”我本来也不在乎。

    ‘诉诸人身’也称‘人身攻击谬误’,是一种通过攻击或质疑提出论点者的特征、背景或动机,而不是针对论点本身的合理性进行辩论的策略。这种谬误试图通过贬低对方的人格来削弱其论点的可信度,辩论比赛不能用,但生活可以。

    “你觉得我身边有专一的人么?”他反问我。

    “有钱人都很坏?”他的角度很没创意。

    “其实有那种好男人的。”‘好’字加了重音。

    他举杯喝茶,我也没说话,雨声一下子变大了。

    他放下茶杯,举起了手边儿那双银筷子。

    “我以后吃饭只用这双筷子,算得上对它专一么?”

    “那这双筷子对你很特别。”

    “也可能是我讲卫生。”他把筷子放下了。“或者就是我懒得挑。”

    他的话很抽象,他好像试图告诉我些什么,但又说的云里雾里,好在最好还是照顾了我没有他那么灵活的脑回路。

    “就说一个人,和妻子青梅竹马长相厮守,我观察,他不是专一,他是脑子里装满了大事儿,一个妻子对他而言,就像一双筷子似的,有就可以了,有了也就懒得换了,他想着的是吃饭,不是花时间挑漂亮的筷子,吃着吃着还要换换款式,对他而言很奇怪。”

    “多帅啊……”我跟着他的话,脑补出一个办大事又不近女色的大英雄。

    “很苦的,那样的男人,懒得和姑娘赏雨聊天。”

    “那还是很帅。”

    “嗯……确实很帅。”

    “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书里的大人物,那些人没一个困在儿女情长里。”

    “你也没被困住。”

    他笑了,像是个得到表扬的小孩,漂亮的眸子映着暖洋洋的光,让淅淅沥沥的雨都有了温度。

    复杂的问题聊不明白,我又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我问他什么时候知道家里富有的。

    他说上小学时爸爸带他出国玩儿,夜里的汽车行驶在转着圈的山路上,山路两边摇曳着层层迭迭的烛火,漂亮的马路小小的他趴在车窗上看呆了,等车到山顶,来到一个庄园后,他老爸就和一群穿着白袍子、留着大胡子的人在草坪上喝酒吃饭,还有披着白纱的侍女。后来他知道穿白袍子的人都很有钱,穿白袍子的国家禁酒,侍从通常只能是男性,他由此推断出了自己的老爸很不一般。

    我克制自己不去追问他家庭的事情,不是不好奇,而是觉得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

    “你有收集筷子的习惯么?”我还是绕不出刚才的话题。

    他一愣,又笑,笑完后摇晃着身子说道:“我什么都收集一点儿,你知道的,但什么也迷不上,跑车,手表,豪宅,女人,你知道的,我都不和人攀比的……”

    “知识?”

    他又笑了,我和他一起笑了。“有可能,也有可能是艺术。”他说。

    “美食?”

    “这个也对。”

    “我有点儿困了,要收拾么……”我看着空盘子。

    “走吧,留着明天把你捆成小狗让你舔干净。”

    他说着话,撑起一把大高尔夫球伞,搂着我走进了雨里。

    明明有走廊不用淋雨的,他可真喜欢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