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次》 杂草堆里的少女 十月,天气已经入了秋,秋风带着丝丝的凉意,穿梭在教学楼间。夕阳下落的时间比以往早了点,五点,暮色提早降临在九万里中学,当九万里中学高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天际线已染成了金红色。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人声中,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校园,门口是围着等待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电动车拥挤在一个个被划好的框里,从校门口一直蔓延了几十米,不时传来因为电动车停得太密集而拉不出来的碰撞声。 而汽车则被保安赶到了另一个十字路口,防止校门外被堵得水泄不通。 苏芷这天刚好值日,离开得比别的同学晚了些。等到她把扫帚一个一个稳稳当当地摆放整齐,背上书包走出教室,下楼,天已经快完全暗了。 “苏确蘅!” 身后是一个女生热切的声音。 “嗯?”苏芷回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你今天也值日啊,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一会儿。”祝遇喘着粗气,刚刚追上来:正好帮你挡一挡那些烦人的alpha。” “好啊,谢谢你。” 苏芷是学校里颇有名气的漂亮女生,第二性别是omega。精致的眉眼,白皙无暇的皮肤,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走路都永远挺直的腰身,配上九万里中学的干净的校服衬衫,苏芷举手投足间呈现出一股出尘的气质。不过,苏芷的性格很温和,无论是言谈还是笑容,都清新柔和得像夏日的溪水,所以比起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大家更觉得她是画中的天使。 才刚进这座学校不久,祝遇就已经被不少alpha拜托要过苏芷的联系方式,甚至还见过一些特别胆大者在楼梯转角或校门附近试图堵截苏芷。 不过,作为重点中学的九万里中学,学生们普遍比较克制收敛,大多数心悦苏芷的人还只停留在远处凝视,将悸动藏进眼底。 这天很顺利,校门口没有任何挡着她们的人影,出了校门,一直走到停着汽车的十字路口,祝遇终于有些依依不舍地向苏芷道了别。她家并不和苏芷家顺路,而是在距离学校好几公里的地方,每天放学,她的父母都会开着那辆已经不知道开了几年的汽车来接她。 苏芷向祝遇挥了挥手,也向她说了再见,等祝遇一家的汽车离开,她继续沿着同样的路径向前走去,她的家就在距离学校一两百米的地方,不过这并非是巧合,而是苏芷的家人为了方便苏芷上学而专门在这里买了一套房。 一套学区房的价格很显然并不是一比小数目,不过对有着高薪工作的苏芷父母来说,这倒也没有超出承受范围。 确实,苏芷自幼在优渥的环境中成长,从小便接受着精细的教育。不过,随着苏芷的年龄增长,父母的事业愈发忙碌,一家人相聚的时光愈发稀少。待苏芷步入高中,往往只有在九点之后,才能与父母见上一面。 “糖葫芦咧——” 在很远的地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苏芷并不喜欢学校路边的糖葫芦,她以前放学时买过一两次,山楂很酸,核大籽多,外面的冰糖黏黏腻腻,可能是化了,也不知道附着了多少空气中的灰尘。 但苏芷想起了金叶巷的糖葫芦。 金叶巷离九万里中学很近,几十年前,它还只是一个无名的废弃胡同,可是随着九万里中学从城北搬迁而来,这附近的地段通通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学区”,而这条学校旁边的无名胡同,也跟着被翻修成了商业小街,还被命名为“金叶巷”。 苏芷对金叶巷的那家糖葫芦印象很深刻,光看卖相,那些糖葫芦就很令人难忘。那一颗颗串在一起的红彤彤圆溜溜的山楂,像一颗颗小太阳,表面的冰糖均匀而晶莹剔透,在店铺的暖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将它们放入口中轻轻咬上一口,那脆甜的滋味便在舌尖上绽放。 这份关于糖葫芦的回忆让苏芷的心间漾起丝丝馋意,况且此刻苏芷还没吃晚饭,再加上高一开学才一两个月,作业负担也并不重,时间倒也不紧迫。 去金叶巷逛逛吧,一点也不过分。 金叶巷在工作日的傍晚,人流远比周末要稀疏,却依旧升腾着烟火气。烧烤店刺啦刺啦的油声,面馆汤底咕嘟咕嘟冒泡声,小吃店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还有食客的笑声,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那么的完美,让一切的疲惫与焦虑都能被轻松扫除。 苏芷提着两串糖葫芦,朱红的山楂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两串精致的琉璃。她步伐轻快,糖葫芦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 可是,就在这愉悦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兴奋而尖利的笑声:“小凤!那个小逼崽子终于被逮住了,快去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像一片柔软布料上的刀刃,让人很难不在意。 苏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大红色皮夹克的高大的男生正向一个女生招着手,眼神中闪烁着难掩的激动,仿佛天上有金子掉在他脸上。 那个女生也同样穿着醒目的大红色的皮夹克,一听到这话,立马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满怀期待地问:“我要看我要看!老板准备怎么整她?” “那当然是……嘿嘿嘿嘿嘿,我也不知道!我们去看吧。” 两人一起向着金叶巷的一个小拐角跑去,全然不顾行人有些疑惑的目光。 苏芷皱了皱眉,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即使她并没有亲身见到过犯罪现场,但小说,电视剧还有社会新闻总不是没有看过的。比如,她曾经看过电视上的报导,一个初中omega女孩,就曾被几个同班同学恶魔拖到乡下折磨而死,因为手段太过残忍,媒体甚至隐藏了具体细节。 尽管苏芷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要被“整”的人是男是女,以及具体的第二性别,但她很显然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走开,也许别人能,但苏芷不能。 苏芷把糖葫芦放进书包里,默默地跟了上去,她的脚步很轻,没有引起前面那两个高兴到忘乎所以的人的注意。 跟着那两个男生女生拐过了一个又一个弯,热闹的人声逐渐变得细小,最终消失,平整的水泥地也变成了不知何时清理过的石板路,缝隙爬满了青苔。 终于,随着那两人穿进那个拐角,里面传来了新的人声。 苏芷倚在拐角的墙上,攥紧书包带,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暂时还不敢直接探视,只能先听着里面的动静。 最先听到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声音慵懒,不紧不慢:小姑娘,你跪不跪?这事就算不赔钱,你也得认个错——这要求不过分吧? 紧接着传来一个尖利的男声:我们老板最讲情面了,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跪下来好好认错!” 无人应答。 一声沉闷的击打声,甚至还能听到骨骼的声响。 不过被打的那人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一声担忧而急切的成熟女声:“哎呀,小狮子你急什么,老板可没说还要动手哇。”不过下一秒,这声音就滑动变阻器般的转换成了嗲声嗲气的撒娇:“我知道小狮子你性子急,可是也不能抢在老板前面动手呀。” 动手的人发出了一声冷哼。 “老板,我和我老公,跑了将近一公里,就为了来看您整死这个小逼崽子。您怎么,还没开始动真格的啊。”听声音是苏芷刚刚跟来的那个皮夹克女生。 “就是就是!”那个皮夹克男生也附和,并且提出了一个高明的主意:“不如拿刀划她的后颈吧,我在电影上看过这招。” “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尖利的男声啐了一口:“她要是真流血流死了,咱们都得蹲局子的。” “别冲动。”“老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我呢,也不是个大恶人,只不过是想给这个狂到没边的小姑娘一点点教育。教育呢,还是得讲究手段的。” 那个尖利男声帮他翻译了这段话:“咱们不能惹来警察,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切。”皮衣女生很用力地切了一声,好像是在愤恨没机会看到限制级电影的画面了。 那个擅长变化的女声又开口了,这回换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姐姐,难道你就知道血腥暴力?”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翻找声,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我这里有一盒马克笔,我们在她脸上画画吧!” “画笔应该用来创作。” 那个被打的人居然在此时惊人地开了口。 很沉静,一点都不像刚刚被按在地上打的人该有的语气。 还很好听。 苏芷的心多跳了一下。 不过她觉得自己现在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多少有点抓不住重点。 那女声一下子迸发出了一股怒意,还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妈的,还轮得到你这个臭傻逼教我。”这回用的应该是本音,听起来是一个初高中女生的声音。 不过她的脸一向变得很快,转瞬间,语气就变得恭恭敬敬起来:“老板,这支红笔给你,你先来。” “老板”却笑了笑:“婷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画笔确实是应该用来创作的。” 他的语气竟然严肃了起来,以至于几人一下子识趣地闭了嘴,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慵懒的声线:“婷婷,我看到你包里还有剪刀,是吧。” 那皮夹克女生等到了老板的发话,兴奋地喊了出来:“啊哈!把她剃成阴阳头!” “你们,住手。”苏芷终于忍不住了,走了出来:“我已经报警了。” 这时,才看清了他们几人的脸。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男人,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板”,那个低沉的男声。这人留着很夸张的长卷发,胡子拉碴,身上穿着灰色的长风衣,脚上还踩着锃亮的皮靴,乍一看不像地痞流氓,倒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搞艺术的。 他身边站着一个瘦小的青年,佩戴金丝眼镜,大一号的西装下露出银色袖扣,大概就是“老板”的助手,刚刚那个尖利的男声。 而剩下的四人,除了那对红色皮夹克情侣,竟然都穿着九万里中学的校服! 而被他们围着的,是一个纤瘦的少女。 她被“老板”毫不客气地按着跪在地上,身上捆着绳子,手臂被别在后面。此刻她低着头,几缕头发垂在前方,苏芷看不清她的脸。 听到苏芷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向苏芷。 苏芷的目光与对方相撞,刹那间,她的心跳猛地加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搅动。她从未见过如此出众的同龄人。少女的皮肤很白,一双大眼睛清澈得像秋天的湖面,好看的双眼皮下,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泛出一股柔光,鼻梁高挺却不失柔和,鼻尖微微翘起,而流畅的下颌线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看到苏芷,她怔了怔。 不过苏芷很快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现在可是紧急情况。 几个人的注意力本来也集中在这个被捉住的女生身上,随即纷纷看向苏芷。 “老板”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在意地道:“小姑娘,咱们在这里搞艺术交流活动呢,警察管得这么宽?”听起来压根没把苏芷当回事。 而且其实苏芷根本没有报警,九万里中学平时根本不允许带任何移动设备,连手机都没有,怎么报警呢? 倒是那两个穿九万里中学校服的男生女生看到苏芷,一下子露出戒备的目光,那女生连变声和变脸技能都完全抛到了脑后:“苏确蘅!放学不回家,出来鬼混什么?” 那男生也哼了一声,他从刚刚到现在除了打人便只有冷哼,仿佛他只能用鼻孔发声。 “喂!赶紧滚!”皮夹克男生朝苏芷喝道:“再不滚,就跟她一样。”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好看女生。 苏芷毫不后退。 “老板”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那个瘦小青年来接替他按着地上的女生,再扫了两眼苏芷校服上的九万里中学标志,突然拍了拍手:“小姑娘,我知道呀,你们高中生,都正义感爆棚,就是,你怎么知道你想救的这个人是个好人呢?” 苏芷直视着他,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她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们一定不是。” 一群好人会把一个少女捆到偏僻的地方,用粗暴的方式剪她的头发吗? “我还真是个好人。”“老板”却非常自得地笑起来,掏出手机,点了点,把屏幕递到她面前:“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吗?” 那瘦小青年提前帮他开口了:“老板的一幅画的价格,两万起步!” 照片上是一幅油画,不过画的内容已经看不清了,只看到到处都是红色的颜料,顺着画框滴下来,鲜血般刺目。 “是不是你干的?”“老板”把手机也伸到地上的女生面前晃了晃,对方咬着嘴唇,没有反驳,很显然是承认了这个事实。 “来!剪!”他向那两个早已像饿狼一样等候着的皮夹克情侣挥了挥手:“想怎么剪怎么剪。”那两人迅速揪起地上女生的头发,咔嚓咔嚓乱剪起来,剩下的人就在旁边饶有兴致地围观着。 “小姑娘,我都没把她送到少管所去,给她留了点前途,也没要她家里赔钱,只是想出口恶气,不过分吧。”“老板”笑嘻嘻地看着苏芷。 苏芷现在没心思听他说话,她只觉得那传来的剪刀咔擦声,每一声都很揪心。但是按照“老板”的说法,自己确实阻止不了他,最终,苏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说,你损失了多少钱?” “哦?”“老板”显然来了兴趣,挥手示意那对皮夹克情侣停手:“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我替她赔钱的话,你们是不是可以放过她?” 那个九万里中学的女生惊叫起来:“嚯!苏确蘅!你天天在学校里装纯,背地里交了小混混当女朋友!”很显然她理解不了除了两个人已经睡过了,还有什么理由值得一个人不顾一切地救另一个人。 “老板”竖起五个手指,由他身后的瘦小青年说出了具体的价格:“五万三千零四十元!” “真值这么多钱?”苏芷显然不信:“谁估价的,有证书吗?” “继续剪!”“老板”一句解释也不想留。 又是一阵咔擦声。 苏芷明白了,这不是商讨,这是恐吓和敲诈。 苏芷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递到“老板”面前:“这个平安扣是和田玉的,大师工艺,是我爸爸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一万多块钱,网上可以查到,可以先做押金吗?” “老板”愣了愣,被这爽快的出价给唬住了,他接过玉坠,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眯着眼睛看着玉石的色泽,狐疑道:“真的?” 那个九万里中学的女生面露欣喜,眼睛亮得要冒出火花来:“老板!苏确蘅家里可有钱了,真的!”言外之意是:你可千万别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啊! 其他几人的注意也被玉坠吸引了去,很显然比起欺凌一个与他们实际并没有什么纠葛的少女,金钱更能引来他们的兴趣。 最终,“老板”让苏芷写下了一份保证书,签字,拿墨水画押,甚至还打开了视频,让苏芷朗读全文,并且还要了苏芷父母的联系方式。 最终,几人丢下地上的少女,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苏芷正想上前靠近刚刚跪在地上的少女,确看见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准备拔腿就跑。 “喂!”苏芷奔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那少女身上绑着的绳子:“我救了你,你就准备突然消失?” 少女停住了,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抿着嘴唇。 苏芷才发现,少女站起来其实比自己还要高一点。只是,少女确实很纤瘦,细细的手肘上能看到骨骼的形状,苏芷忽然有些心疼:这家伙平时一定不好好吃饭。 苏芷又看到,少女的衣服上有很多鞋印,很显然是被踢打的,腰上和裤子上全是泥水,可能是被打进了脏水潭里,这让苏芷更难受了,她轻轻地说:“要不要先去我家洗个澡,换个衣服?” “嗯。” 苏芷帮她解开身上的绳子,握着她的小臂,带她往自己家走。 少女的身子依旧很僵硬,全程都低着头,苏芷走一步,她就走一步,苏芷停下,她就停下。 苏芷忽然觉得这家伙有些可爱,想和她多说说话,她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这个少女的名字呢,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季沨,三点水的沨。” 海盐柠檬 “三点水的风啊……” 那好像不是一个很常用的字啊。 苏芷努力地想了想,没想出来是哪个风,准备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我叫苏确蘅,确定的确,蘅芜的蘅,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小芷。” 苏芷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爸妈称呼自己的昵称告诉了她呢? “嗯。”季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也可以叫我小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自己念出自己的昵称,都有些害羞。 “小风——。”苏芷故意喊了一声。她隐约感觉季沨的手臂颤了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今年多大了?”虽然苏芷觉得单看外表,季沨应该和自己同龄,不过差个一两岁也是有可能的。 “十六岁。” “高一吗?” “嗯。” “在哪个学校?”苏芷看到季沨没有穿校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随口问道。 “就在这附近的,九万里中学。” “啊?”苏芷有些惊讶,要知道九万里中学为了防止学生在衣服上互相攀比,对校服的要求非常严苛,据说,如果上半身没穿校服,还有被保安拦截在门外的风险。 苏芷没有多问,也许季沨今天请假了。 “你为什么要拿油漆泼那个人的画呢?”苏芷问道。 “我只是想惩罚那个骗子。”季沨的声音很低,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回答这个问题。 “哦?一个骗子?” “对啊,一个自称艺术家开假拍卖会的骗子。” 苏芷恍然大悟,她想起最近网上流传的艺术品骗局。一些骗子自称为艺术家,编造出一个悲惨的不为世俗承认的身世,甚至自诩当代梵高。然后伪造鉴定证书,再在暗处举行拍卖会,专门欺骗一些缺乏识别能力,又对艺术一窍不通的老年人。 没想到小风是这么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啊,不过,是不是太冲动太随心所欲了?苏芷心想,同样没有再追问下去。感觉太刨根问底像是在审讯,而不是在聊天。况且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再问的吧?应该吧。 两人沿着苏芷刚刚绕过的那条路原路返回,走了好几分钟,终于快要回到金叶巷了。 苏芷心中不禁庆幸自己没有迷路。一路上,都是她在主动找话题,问一个问题,季沨才会回答一个问题,从始至终,季沨都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而且,季沨回答时,总是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从不直视她的眼睛。苏芷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带着季沨焦急地四处乱转,那该有多尴尬。 听到金叶巷里的人声鼎沸,苏芷察觉到季沨的脚步似乎沉重了许多。她这才想起,季沨的头发刚刚被剪得乱糟糟的,衣服也被踢打得满是污渍,想必她此刻并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苏芷心中微微遗憾,她刚刚还差点想给季沨买点吃的,如今看来,还是赶紧回去吧。 两人加快了脚步,等到了苏芷家楼下时,天色已经快要完全暗下来了。苏芷松开季沨的手臂,对方也默默地收回手臂。这时,苏芷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攥着季沨的小臂走了整整二十分钟,也不知道弄疼了她没有,而她却从未有过一丝想要甩开她的意思。 打开门禁,走进电梯,苏芷站在有按钮的那一侧,而季沨则小心翼翼地站在另一侧,好像在努力把控着和她合适的距离。 苏芷按完电梯按键,转头去看她,却正好对上了季沨的目光,季沨连忙迅速地把头别过去,继续直挺挺地低着头站着。 苏芷扑哧一笑,也不说话。 十七楼的电梯,只需要二十多秒,但是苏芷感觉过去了整整一分钟。 终于到家了。 苏芷的家是复式结构,上下两层,地砖打扫得极度光滑整洁,平时都可以让人赤脚行走,冬天时还有地暖。季沨学着苏芷的样子脱下鞋子,走进家门,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但目光始终不敢在苏芷身上停留太久。 “先坐吧。”苏芷想起父母教过的待客礼仪,柔声问道,“要不要吃糖葫芦?” 季沨扫了一眼大门旁客厅里那套奶油白色的沙发,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芷心里一咯噔,懊恼地意识到自己又欠考虑了——季沨一定是觉得自己身上太脏,不好意思坐下。 “那先去洗澡吧。”苏芷轻轻推着季沨的肩膀,准备带她去客厅背面的浴室。这时,她才注意到季沨被散落的长发遮住的后颈上,那层层迭迭地贴着的浅红色抑制剂贴。 ! 苏芷惊讶道:“你是alpha?” “嗯。” 苏芷一直以为季沨是beta女生,因为她确确实实没有闻到一丝alpha的气息,任何生理功能正常的alpha或者omega都不可能一点信息素都不散发出来。 “你现在……特殊时期?” 而且就算是发情期也不能这么贴啊。 “不是。”季沨摇头:“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 “不能这么贴,对身体不好。”苏芷差点伸手过去帮她撕,还好转瞬间回过神来,忍住了,不然那多少有点太不避嫌了。 季沨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 “把那些撕下来吧。”苏芷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她讲解生理知识:“健康人在日常生活中其实不需要用抑制剂贴的,即使在生理期,也只需要用一两片短效的就够了。” “嗯。”季沨点点头,把手伸到后颈,一片一片地撕下那些抑制剂贴。 苏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暗庆幸季沨用的那些抑制剂贴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大品牌的强效产品。不然,她真要担心起季沨的健康问题了。 季沨撕着撕着,那属于alpha的味道也逐渐散发出来,是很清新的海盐柠檬味,特别像苏芷喜欢的一种糖果。 “真好闻啊……” 苏芷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慢慢袭来的alpha气息扰动了一下思绪,已经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天呐!要是现实中有撤回键就好了!自己一个这么有教养的好学生,居然就这么直白地夸赞了一个alpha的性特征! 苏芷感觉脸颊一烫,她感觉季沨的耳根好像也红了。季沨没有回答,可能也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夸奖,难道说一声“谢谢”或者“你的也很好闻”? 苏芷慌忙地递给季沨一个垃圾桶,让她把撕下来的抑制剂贴扔进去,接着又把季沨推进浴室,顺便递上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和一套新的内衣。 等浴室的门“咔嗒”一声关上,苏芷才长舒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想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比如翻翻语文课本后面的推荐阅读书目。 然而,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苏芷的思绪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又不知怎么的,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门前,对着那扇不透明的木质门发呆。 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似乎能想象到温暖的水流正淌过季沨光滑的皮肤…… 天呐,自己怎么会在想这种事! 浴室里是不是弥漫着水汽,还有海盐柠檬的香气? 天呐,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念头! 苏芷赶紧捂住脸颊,强迫自己离开浴室门前。她甚至想偷偷溜进房间,翻出一片抑制剂贴来压制那些羞耻的想法,但又担心过会儿被季沨察觉到这个细节,那简直是欲盖弥彰了。 她只能去冰箱里拿了一小瓶冰镇的饮料,用力地喝下,来退下自己身体中的热意。 等季沨从浴室里出来,苏芷已经在一楼厨房外面的餐桌旁等她了,桌子上用瓷盘盛放着两串亮晶晶的糖葫芦,还有四个刚烤好的小烧饼,以及两杯刚榨的苹果汁。 “你还没吃饭吧,来和我一起吃吧。”苏芷说着,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苹果汁,然后看向季沨。 季沨穿着苏芷的米色长袖衬衫和青色九分裤,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漂亮的锁骨。她的手腕和脚踝骨节分明,显得格外纤细。刚吹干的长发还带着些许水汽,尽管被那帮小混混剪得有些凌乱,却依旧掩盖不了发丝的光滑与柔软。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柔柔地看着苏芷。 多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 苏芷赶忙移开目光,生怕自己脸上露出些不受控制的笑容,从而泄露了内心深处那些微妙的心思。 “嗯。”季沨坐到苏芷对面,目光落在餐盘上,似乎在犹豫是先吃烧饼还是糖葫芦。 苏芷连忙拿起一个糖葫芦,递给她,为了防止季沨一个人吃饭尴尬,她自己也拿起另一串糖葫芦,吃了起来。 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一向开朗的苏芷好像被季沨传染了似的,本来心绪就不太安宁,再加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挑什么话题聊天,也变得腼腆起来。 等吃完了糖葫芦,季沨又开始沉默着吃起烧饼,她咬得极度小心,好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一点脆渣都不敢往下掉。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桌上的所有食物,苏芷突然开始庆幸自己买的这两串糖葫芦都是最贵的那一档,山楂籽都挑得干干净净,不然她怀疑季沨会把山楂籽咽下去。 季沨洗完澡,也吃完了晚饭,苏芷实在想不出理由把她留在家里了。要是季沨背着书包,倒是可以邀请她一起写作业,但她两手空空,估计书包还在家里,苏芷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在耽误她时间。 苏芷轻声说道:“天黑了,你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家不太安全,我给你叫辆车,好不好?” “不用。”季沨摇摇头,“我自己走回家就好。” “你家离这儿很近吗?”苏芷觉得超过一公里都不算近。 “挺近的,也就五六公里吧。” “什么?”苏芷惊讶极了。要知道祝遇家距离学校四公里,每天都是父母开汽车来接送的。 “你父母让你每天走五六公里上学吗?” 季沨眨了眨眼:“我没有父母。” 苏芷更惊讶了,原来季沨是个孤儿?她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样的情节。 “那你有监护人吗?还是……住在福利院?为什么不申请住校呢?” “住校?”季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词,“我不想住宿舍。” “好吧……今天还是让我给你叫出租车吧。”苏芷虽然不太清楚季沨为什么不肯住校,但她知道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成长经历,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苦衷,旁人不了解情况,也不该随意过问。 季沨还想拒绝,苏芷却握住她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我会很担心的。” 季沨一下子沉默了,片刻后,她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 苏芷走进房间,翻出智能手机,点开打车软件,让季沨输入地址。她突然好奇季沨住在哪里,忍不住往屏幕上瞄了一眼。 目的地赫然写着“月蚀酒吧”。 “哈!你居然去酒吧?”苏芷惊道。 “这就是我家啊。”季沨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神里透着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你家怎么会在酒吧里?” “阿姨让我住在酒吧的楼上。” 苏芷猜测,这个“阿姨”大概就是季沨现在的监护人。看来她还是有领养家庭的。 但即便如此,苏芷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九万里中学的学生家长,大多和他们的孩子一样努力,拼尽全力在高中三年里给孩子最好的支持,就像火箭发射前受到的最精细的维护一样。 而季沨口中描述的,仿佛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苏芷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她觉得,季沨一定是付出了比普通学生更多的努力,才能从那么低的起点,一步步跳到如今的高度。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苏芷陪着季沨下楼。她刚刚要了季沨的联系方式,发现对方的社交方式极其简单——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以及一个几乎不登录的QQ,毕竟季沨没有智能手机。季沨说,回到家后会给她发短信报平安。 走出电梯,穿过大门,看着季沨瘦削的背影渐渐走远,苏芷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辛酸,却又说不清到底在为何感到难过,明明是同校同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能再遇到。 就在这时,季沨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用苏芷听过的最认真、最真诚的语气说:“谢谢你。” “不用谢,也不用担心。”苏芷朝她微笑,“注意安全哦。” 她决定晚上父母回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她们。苏芷相信她们会理解的。 也不知出租车驶离多久,苏芷才落寞地转身回楼。她连作业都不想做了,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又过了许久,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新短信: “小芷,我到家了。” 苏芷脸上漾起甜蜜的微笑,她把手机轻轻放在心口,像一只撒娇的猫咪,在沙发上滚了两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头那股痒痒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孤身度过的难忘夜晚 七点,正是月蚀酒吧热闹的时间点。 酒吧本体分为一二两层,一楼是喧嚣的主厅,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中央人影交错,光影闪烁。二楼则是相对安静的区域,设有卡座和小包间,昏黄的灯光营造出私密氛围,酒精、香水的气息和一些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这里混合交织。 不过季沨除了打扫工作,并不怎么进去,她只感觉吵闹和头疼。特别是酒吧老板——也就是自己现在的监护人——要求她先去专心上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这间酒吧,每次都是绕到房屋的后面的楼梯,径直到三楼的居民房。 在三楼,季沨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是酒吧老板让她暂住的。房间面积不大,布局也十分简洁,有点像旅馆。进门正对面的墙上开着窗户,墙边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对面墙边则是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第三面墙边立着一个铁质的货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杂物以及季沨自己制作的小物件。此外,房间里还附带了一个干湿不分离的小卫生间。 今天和以往一样,上楼,开门,关门,躲进房里,一气呵成。 然而,当季沨躺到床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时,她才意识到,今天的自己似乎与以往格外不同。从苏芷握住她的手臂的那一刻起,她的头脑就变得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中,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而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既带着即将陷入睡眠时的朦胧与梦幻,又夹杂着紧张与心悸,比以往的任何一场考试都要让她紧张,让她小心翼翼。 她还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细细的,隐隐的栀子花香味,好像是自己身上的衣服散发出来的,这显然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而是……苏芷的味道。 当苏芷第一次靠近她时,季沨就在微风中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或许是出于本能,即使贴了很多抑制剂贴片,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体内那种熟悉而令人恐惧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感觉就像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涌动,无法停止,也无法掌控。她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离,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救下自己的恩人。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这股热流会在体内逐渐翻滚起来,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滚烫的漩涡,将她彻底吞噬。 她想起了一年前,她发疯般地在抽屉里翻找抑制剂,却发现那些小贴片不知为何消失了,无影无踪。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天的,好像只是趴在床上,咬着被子,硬生生地撑过去。 她还记得那三个Beta室友们投来的鄙夷和嫌恶的眼神,以及第二天传来的那些对她夸大其词的描述。 “真恶心啊。” “像个发情的公狗一样。” “我们真的好怕她,万一哪天她就爬到别人床上了呢。” 其实,她们和季沨的第二性别完全不同,对季沨的真实感受也完全不了解。除非季沨的大脑皮质坏了,彻底变成了一只靠本能行动的野兽,否则那些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季沨还是受到了影响。她害怕有一天,那些话真的会变成现实。 到时候自己连恨她们都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那真是太肮脏了,她会厌恶自己厌恶到死。所以每年的发情期,她都会发了疯似的给自己贴上十几片抑制剂贴,哪怕发情期过了,也不敢轻易撕下来。 可是不知怎的,如果是勾起自己体内热流的是苏芷的话,好像让她不怎么痛苦,反而有种羞耻的甘之如饴。 真是太矛盾了。 她真好看,像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季沨这样想着,忍不住把手伸到空中,似乎在试图描摹出苏芷的面容。 她忍不住看向桌子一端的画笔和画纸。 不不不,不可以,季沨忽然对自己的画技不自信起来:哪一笔画歪了,都是对小芷的玷污。 而且还有点猥琐,对方出于好心,解救自己,又把她带到家里让她洗澡,给她干净的衣服,自己怎么能随便惦记起她的人来? 要是哪天苏芷到她家里来(假如有这个可能的话),看到一堆苏芷自己的画像,说不定会感觉她像某种电影里的变态。 那真是太可怕了。 季沨把目光移到桌子另一端,那里摆放着几块她从工地垃圾堆捡的木头块,还有几把不同型号的小刀。 季沨心中一动:要不做一个可爱的动物小木雕送给苏芷吧,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感谢。 其实季沨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真的要表达感谢,还是想找个理由再去找苏芷,后者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她确实很珍视苏芷对她的帮助,越成长,她越觉得善意真的是世间非常珍稀的东西,她不应该有一些不纯洁的目的来污染这份善意,至少她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季沨走近桌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前几天随手扔在桌上的一个零件上。 那是一根弹簧,曾经是她得意之作的一部分——一个形状像火箭筒的发射器。她曾用它在三十米开外,精准地将一个装满颜料的气球“炮弹”打在方琛那个骗子的“艺术大作”上。射程、轨迹、爆炸面积,甚至连逃跑路线,都在她的精确计算之中。 唯一超出她预期的是,方琛的“托儿”里居然有两个九万里中学的同学。结果,她在逃跑时被认了出来,没过几天就在学校附近被逮住了。 但当时,她并不在意这些。她还记得那一刻,自己几乎忍不住想要狂笑,甚至觉得哪怕被逮住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被打得半死,或者被以“毁坏他人财物”的罪名送到少管所。 然而,此刻的她,却突然害怕了起来。仿佛在这一刻,她开始突然在意起了自己的未来。 一个有可能与苏芷的命运交汇的未来,差点就毁在自己手里了。虽然她也不敢确定苏芷的未来里乐不乐意有她出现。 她也突然感到懊悔,就是因为自己做的事,给苏芷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那是一笔足以让普通家庭气到吐血的数目。 季沨重重地叹了口气,把一块看起来质地最好的木头拿到卫生间里冲洗干净,再仔细地在洗完的木材上画线。 要不做一只可爱的猫猫吧,就制作一只奶牛猫吧,好像大家都挺喜欢这种猫的,至少不会出错。 九点,苏芷已经写完了作业,高一刚开学不久的作业确实很少,老师们更希望他们现在完成一些“积累”,准确地说,是语文作文的积累,比如多去看看文学作品。 苏芷正倚在沙发上看书,虽然不知道对语文作文有没有用处,但确实挺有意思的,讲的是一百多年前一个omega画家与一个alpha退役军官“四天灵魂交融的禁忌之恋”。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maowu~”。 苏芷抬起头,一只又大又圆的黑白花色猫咪从楼梯上“墩墩墩”地跳下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它。 “胆小鬼,就知道躲。”苏芷对自家的猫很不满,她觉得这是一只非常没有风度的猫。 在养猫之前,她还幻想过平时像遛狗一样带着猫咪到楼下遛弯,谁知道这只猫不仅一被塞到猫包里带出家门,就会发出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嚎叫声,而且一旦家里来了苏芷一家三口以外的人,都会像硕鼠一样窜到二楼卧室的床底下去! 苏芷还想给季沨看看自家的猫呢,结果这个胆小鬼一点都不给面子。 猫咪走到苏芷腿边,蹭了蹭,反光的皮毛和圆润的身躯看得人情不自禁牙关咬紧,想狠狠揉捏它身上充满弹性的软肉。 正当苏芷准备抱起猫咪时,猫咪又不知听到了什么,警惕地窜到沙发拐角,只听防盗门锁齿轮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苏青竹推门走进屋里,有些疲惫地带上房门。 “妈,你终于回来啦。”苏芷看向苏青竹,注意到她手上的还戴着腱鞘炎康复的护具。 “嗯。”苏青竹答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吃饭了吗?” “九点了,肯定吃过了。”苏芷忽然蹙眉,看向苏青竹身后:“那个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月庭啊?还在加班。” “今天准备加班到几点?” “十一点吧,我猜的。” “呵。”苏芷用力地合上书:“加班加班,就知道加班,越加越多。” “是啊,就知道加班。”苏青竹的目光中似乎也有流露出一些落寞。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alpha啊。”苏芷突然替苏青竹嫌弃起她的对象来:“一天到晚见不到人,挣再多钱也没用。” “不找她,哪来的你呢?”苏青竹忍不住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你以后可以不找这样的。” 苏芷心里一动,耳根微热,因为她刚刚脑海中浮现起了一个刚刚离开的人的面容。 苏青竹走到客厅,突然停下脚步,她轻轻嗅了嗅,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小芷,你带同学回家啦?” “嗯。” “alpha?” “嗯。” “哦?”苏青竹看向苏芷,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为了防止苏青竹继续误解,苏芷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解释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她觉得季沨的信息素很好闻。 苏青竹听完后点了点头,她没有责怪苏芷浪费了一大笔钱,或者给她和宋月庭带来了麻烦,反而是很赞许:“小芷,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先替你找律师咨询一下,实在不行,赔点钱算了,只要那个孩子以后做事能多思考一下后果就行。” 猫咪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苏芷脚边,开始卖力地打起滚。苏芷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书,蹲下身逗弄猫咪去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苏青竹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些事情,她以为自己隐匿得很好,其实早就写到了脸上,青春期的女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 时针似乎又拨回了傍晚。 浴室里传来轻盈的水声。 苏芷站在浴室的门前,看着那扇不透明的门,目光迷离。 也不知是怎样的勇气指引着她,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浴室门,一步,两步,直到整个人都快要贴到门上。 她缓缓地转动门把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慢,一点,一点,仿佛能听到锁舌在门内滑动的声音。 温暖的水雾从门缝中慢慢逸出,氤氲而柔软,包绕着她的手腕。 门终于打开了,她看到了季沨惊讶地回过头,湿漉漉的发梢垂落在锁骨,水珠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下。 继续,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靠近。 然后环住她的身体…… 她的皮肤很湿润,很柔软,很光滑。 ………… 啊!!! 苏芷从梦中惊醒。 天呐!天呐!天呐!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梦! 可是片刻后,她又跌入了黑夜带来的朦胧睡意中,似乎有一个隐匿的念头,像小小的爪子,轻轻挠着她的心。 怎么就不能继续梦下去呢?难道人就是没法清晰完整地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没见过吗?完全没见过吗? 她的身体构造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除了某个地方可能不同。 真的不同吗?平时应该还是一样的吧。 哎呀!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苏芷又把自己吓清醒了。 可是那深藏在内心的小念头却死死缠着她不放。 什么情况下会不同呢? 只有某些特殊时刻啦。 有多不一样呢?什么时候有机会看到啊。 好想看一下啊。 真的好想看一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芷腾地一下坐起来,用手捂住自己已经滚烫的脸颊。 就这样,在难以抑制的坏想法中,苏芷一个人坐在床上发着呆,任由脑内的幻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肆,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进屋内。 木头猫咪 第二天,苏芷到了学校,渐渐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而且这种情况似乎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明显。 早上刚到校时,一切还很正常,可到了中午,从教学楼去食堂的路上,就有不少人从苏芷身边经过时,突然转头瞄她一眼,那眼神透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和以往那些追求者的眼神完全不同。 到了下午上体育课时,情况更是变本加厉,苏芷发现有人远远地盯着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捂着嘴偷笑。 苏芷不确定这是否和自己有关,但这种怪异的氛围让她无法忽视。她试图询问身边的人,比如同桌和前后座的同学,但对方要么是真的毫无头绪,要么就讳莫如深,仿佛在说:“我可没参与什么不该做的事。” 无奈之下,苏芷只好向隔壁班的好友祝遇求助。 一直到了傍晚,祝遇才终于带来了消息。 放学铃一响,祝遇便奔到了苏芷的教室前等她出来,苏芷才刚靠近教室门,便被祝遇扯着袖子一通疾跑,一直跑到了学校西南角的竹林旁,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 祝遇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握住苏芷的手腕,欲言又止,神色恳切充满担忧,还有些痛心疾首——这场景苏芷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是一个母亲知晓了儿子犯了罪后试图劝其自首。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苏芷都快气笑了。 “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 祝遇使劲摇着苏芷的双臂:“苏确蘅啊,你谈恋爱就算了,还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居然是和一个二本都不一定考得上的混子!你和混子谈恋爱也就算了,居然这么快就……就……哎呀你自己知道就好,你们omega是不是真的需求很强烈?” “什么啊?” 祝遇见状,意识到事情另有隐情,松开苏芷,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谁说的?” “坐在我斜对面的女生。” “那又是谁?” 祝遇说出女生的名字,并描述了其外貌特征。苏芷完全不认识她,看来她只是传言传播链中的一环,至于源头是谁暂时无从考证。苏芷只好无奈道:“那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我和谁谈恋爱了,哪个连二本都考不上的混子?” “季沨。” 苏芷惊呼:“啊!” 祝遇见苏芷的反应,忙问:“怎么,你认识她?” 苏芷只好把昨天的事又说了一遍。 祝遇捂嘴,眼中写满不可思议:“你爸妈有没有骂你?” “为什么要骂我?”苏芷觉得难以理解,其实苏青竹昨天还夸了她,宋月庭要是在的话,大概也不至于骂她。 “我去!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要是我爸妈,肯定要拍桌子打板凳,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苏芷有些疑惑,这难道是因为有钱吗?她不敢确定,也许有关,也许无关,但现在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值得深究。 “你也是!”祝遇差点要拿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开始教育苏芷,但还是止住了,毕竟人家爸妈都没说什么。 “先走吧。”苏芷已经猜到这八成是那两个在场的九万里中学学生传出来的,决定以后再去试图找他们理论。她忽然有些好奇,想听听谣言的具体内容:“究竟是怎么传的啊。” 居然感觉有些兴奋。 两人一边往校门口走,祝遇一边把传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芷——竟然还有好几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居然已经带上了点香艳的意味:据说苏芷和季沨在初中阶段就开始恋爱了,她们已经同居好久了,说不定已经互相标记过了。 这其中没有任何与金叶巷有关的事情,看来传播者是完全不想暴露任何自己的行踪,这更加证实了是当时那两个学生造谣的猜测。 至于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苏芷推测是闲得慌,可能有些人就是要寻找刺激,或者有些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便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压力过高的煤气罐,不把气吐出来就生不如死。 苏芷又好奇道:“你说季沨是个二本都考不上的混子,是怎么回事?” 祝遇道:“你知道吗?她是十六班的,我正好有个十六班的同学,说她大大小小的考试全都是倒数第一,而且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倒数第一,第一次月考,九门加起来两百多分!” 祝遇越说越痛心:“一千多分的总分,两百多分,那和没学过有什么区别?不过也难怪,据说她还天天逃课,每周都有几天见不到人影,老师也懒得管她。” “这样吗?”苏芷若有所思道:“可能刚进高中不太适应吧,毕竟她还是考进了九中,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了。”祝遇的目光突然神秘起来,仿佛也尝到了八卦的美味:“你知道吗,有人传,她是校长的私生女。” “怎么可能!”苏芷差点笑出声来。 “她不是按照正常流程进来的,她是开学后才插班进来的,而且是直接进了竞赛班,结果没过两天就被踢到了普通班,据说是因为完全不学习。” “还能插班?”苏芷疑惑道。现在的升学制度已经非常严格规范了,尤其是重点中学,插班这种事确实少见。 “可不是嘛,能绕过中考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像她这种情况,又没听说她家里给学校捐了栋楼,也没听说她拿过什么国际奥赛金牌,那只能是校长的私生女了。” 两人边走边聊,终于接近了学校大门。因为苏芷和祝遇刚刚在竹林旁耽误了一会儿,现在已经过了高一放学的人流高峰期,校门口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还没等苏芷开口,祝遇已经喊了出来,像对待苏芷以前的那些追求者一样:“季沨!你不要得寸进尺!” 但是苏芷却向前迈了一步,露出笑容:“季沨,你在这里等我吗?” “嗯。”季沨点了点头,她今天穿了校服,头发相比昨天明显仔细修理过,还用发带把脑后垂散的长发挽了起来,微风拂过,发梢在傍晚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写满了终于等到苏芷的欣喜:“谢谢你昨天救了我,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祝遇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芷小跑上前,去看季沨递出的礼物,她也不得不承认季沨长得确实很好看,只是在她的观念里,再高的颜值也无法掩盖两百多分的耻辱。 祝遇突然意识到,苏芷刚刚在听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谣言时,好像也不是很生气,苏芷的否定更像是别人夸她好看然后她说“过奖啦过奖啦”了的那种语气,以至于祝遇忽然怀疑苏芷是不是暗地里有些高兴。 算了,她只能归结为自己和苏芷的第二性别不同,毕竟自己不是omega,体会不到alpha对他们来说天然的吸引力。 “再见,我家长还在等我,你们先聊。”祝遇连忙向苏芷挥了挥手,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哎。”苏芷看着季沨,又看了看匆忙离开的祝遇,最终决定明天再找她好好沟通。 季沨拿出的是一个盒子,长宽和课本差不多。盒子看起来不像是礼物店买的,因为礼物店卖的盒子大概顶端大概不会有两个尖尖的猫耳朵,整个盒子都被涂成了黑色,只有正对着苏芷的那一面画着一张猫咪的脸,圆圆的眼睛画得恰到好处,整个盒子真的很像一个方形的猫咪呢。 “哇,真的好可爱!”苏芷伸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圆溜溜的木雕的猫咪,眼神慵懒,尾巴绕在脚边,四只爪子是白色,脸上有黑猫警长形状的白色花纹,连通着脖子上的白毛,像牛仔的三角形围巾。 苏芷激动道:“小风!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一只奶牛猫!花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真的太激动了,不仅因为季沨送的礼物如此可爱,更因为季沨竟然这么心灵手巧。 “诶?”季沨没想到有这样的巧合:“我就是觉得这种猫咪很可爱啦。” “走吧,要不要去我家玩一会儿?”苏芷提议。 “好。”季沨把头低下,想显得矜持一点,压下嘴角那翘起的弧度。 两人并没有直接去苏芷家,而是按照苏芷的提议,先去了附近的小饭店吃晚饭。其实,这不仅是因为现在正好是饭点,还因为苏芷有点不敢一下子和季沨单独相处。她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压下的那些梦中场景又会冒出来,然后尴尬地分泌出一些信息素,只能先去人多的地方适应一下。 吃饭的时候,苏芷特意留意了一下季沨的饮食习惯,发现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只吃一两口就完事了。苏芷松了口气,虽然也有可能季沨只是不敢在她面前浪费粮食。 回到家后,季沨显得比上次来时稍微放松了一些。苏芷把季沨送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放到卧室的书架上,看着那精细用心的做工,苏芷忽然想起了那句:“连二本都考不上的混子。” 哪里是混子呢?明明是个做事很认真也很聪明的女孩子呀。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出这么用心的设计,雕出这么可爱的猫咪。 苏芷想起了季沨昨天说过的话:没有父母,每天独自走六公里回家,住在酒吧楼上。 唉。 想到这些,苏芷忽然觉得,季沨能一路健康成长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现在一定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苏芷觉得自己应该帮帮她。当同情和心疼涌上心头,那些原本可能会冒出来的旖旎的念头,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苏芷又去厨房榨了两杯橙汁,邀请季沨和自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季沨小口小口地抿着橙汁,她柔声问道:“小风,你是不是刚进高中,不太适应?” “嗯?”季沨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有点想逃避这个话题,“这,这……” “没事的,很多人刚进高中的时候,都会不太适应。”苏芷安慰道。 季沨一下子把头埋到了胸口,两只手紧紧捏着杯子的边缘,指尖都泛白了:“你都知道了?” “我今天听到了一些传言,也知道了你的事。”苏芷轻声说。 季沨听到了“传言”两字,更惊慌了,声音里都带起了一丝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的。” 苏芷猜测季沨也从哪里听到了那些关于她们的流言,但她反而不怎么在意。她现在更关心的是祝遇提到的季沨学习上的困难:“没事的,那些话我都不在意。我现在更担心你心里是不是遇到了很难过的坎儿?” “没有。”季沨连忙摇头。 苏芷并没有因为季沨的否认就放弃这个猜测。谁会轻易承认自己有心理问题呢?也许只有那些把心理疾病当作酷炫标签的小孩子才会这样。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往往会很抵触这样的标签,因为他们很可能曾经因为自己的问题给别人带来麻烦,甚至因此被厌恶,他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暴露这样的弱点,以免对方一开始就敬而远之。 “没事。”苏芷像往常一样,没有强行追问,只是凑近季沨,轻声说:“学习有困难的话,我每天帮你补习,好不好?” 季沨忽然抬起头,大眼睛眨了几下:“那我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来找你了?” “是。”苏芷肯定地回答。 季沨欢快地从身后拿出书包:“那你现在就开始吧。” 缺失的冰箱贴与完美的数值曲线 两人还是像上次那样,面对面坐在餐桌旁。苏芷说,这里空间宽敞,光线也好。她当然不会说其实家里也有专门让她用来学习的书桌,只是在二楼卧室,旁边就是床——那场景多多少少有点太让人分心了。 第一次补习,原本打算从上次月考试卷开始。可月考是九月末的事了,都快过去半个月,季沨显然不会还带着那张试卷。 于是,苏芷翻开今晚的家庭作业。虽然她们在不同班级,但大部分作业都是学校统一发的讲义,内容基本一样。苏芷决定先一起完成今晚的作业。 她拿出的第一份作业是数学。下午六点,头脑还清醒,适合先写理科,等晚些时候,情绪更饱满时再写文科。季沨也很乖巧地拿出数学作业。 苏芷看到季沨对着第一道填空题发呆,迟迟没动笔,便问:“怎么?一点思路都没有吗?” 季沨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觉得这道题难吗?” 苏芷已经写完了所有填空题。这些题很简单,有些题目甚至凭借初中数学基础也能答出来。她觉得应该鼓励一下季沨,便说:“很简单,今天的填空题都不难,仔细想想就能做出来。” “嗯。” 还没等苏芷开始担心,万一季沨真的完全不会,自己这样说会不会让季沨受挫时,季沨仿佛真的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没一会儿,她也把填空题都写完了。 苏芷凑过去,看了看季沨的讲义,季沨的答案全都是对的(苏芷有自信认为自己做这种级别的题目肯定不会出错)。 而且,季沨的字迹很娟秀。虽说书法一般不提阿拉伯数字,但数字的书写也有美丑之分。有的人写的数字歪歪扭扭,形貌猥琐,宛若蚂蚁爬出来的,不少连2和z分不清,更有甚者连5和8都能混淆。而季沨写的数字却很规整,连弯曲的弧度都是完美的,像手写体印刷一样。 苏芷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季沨的草稿纸,发现草稿纸上的公式也写得非常清晰美观。每道题都划分得很清楚,从左上角开始,整齐地向右排列,就像从飞机上俯瞰到的整齐田地。 不像许多学生,第一笔往往写在草稿纸中央,写到底了就把草稿纸横过来、倒过来、斜过来继续从上往下写,直到最后整张纸都写得乱七八糟满满当当,只能在原先笔迹的夹缝里继续写。 苏芷忍不住夸赞道:“季沨,其实你的基础很不错嘛,学习习惯也很好。” “有多不错?”季沨像是被某种声音吸引的小猫,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苏芷。 苏芷心里一软,心想这家伙一定是还想求夸夸,于是笑着说:“非常棒,非常不错呢。” “真……的?” 苏芷莫名觉得季沨的眼神有些复杂,仿佛在思考什么。但她很快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真的。”苏芷认真地点了点头。 填空题写完后,就到了大题。写大题时,苏芷隐隐觉得,季沨好像一直在偷偷瞄她握笔的右手,但每次她看向季沨时,却总是看到对方埋头认真写作业。 唉,大概又是自己多想了。 就这样,数学作业写完了。苏芷检查了季沨的作业,发现简单题都没出错,中等难度的地方有些计算失误,而难题则需要她来讲解。 苏芷开始给季沨讲那些不会的题目,讲题时,季沨听得非常认真,完完全全心无旁骛的样子,没一会儿就全懂了。苏芷心里满是成就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非常具有当老师的天赋。 “我觉得你学习还是很有天赋的嘛,只要认真努力,一定没问题的。”苏芷再次夸赞道。 季沨连连点头,似乎在表示自己已经把苏芷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苏芷忽然感到一阵好奇。她觉得季沨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从今天的作业来看,虽然整体正确率不算高,但也绝不算差,可她怎么才考了二百多分呢?难道她是故意考得这么低?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芷又想起了祝遇说的,季沨是插班生,并不是通过常规途径进入学校的。苏芷知道的非常规途径无非是大额捐款,但这最多只能勉强进入国际班;还有就是某些高级竞赛获奖,可以被破格提前录取。难道季沨曾经拿过什么大奖? 苏芷忍不住问道:“小风,你是不是曾经拿过什么奖牌?比如竞赛之类的?” 季沨听到这话,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全身都紧绷了一下,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什么奖都没拿过。” “这样啊……”苏芷若有所思。 “小芷,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进九中的?”季沨似乎突然变得敏锐起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苏芷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曾校长对我特别好,说什么也要我来这所学校。”季沨轻声说道。 “这样啊。”苏芷心里一沉,再联想起季沨是孤儿的身份,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她不会真的是校长的私生女吧? 这背后涉及的事情太多了,苏芷决定不再深究,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就这样,没多久他们就完成了学校布置的五科作业。苏芷觉得有些累了,决定休息一会儿,便带着季沨参观起自己的家来。 上次季沨来时,只去过一楼的浴室、客厅和餐厅。其实一楼还有一间大房间,那是宋月庭和苏青竹的书房,主要用于在家加班。苏芷觉得这间书房并无太多观赏之处,便没有带季沨去参观。于是,她提议带季沨去二楼看看。 二楼有三个房间,分别是苏芷的卧室和宋月庭苏青竹两人的卧室,还有一个衣帽间。装修风格也很统一,和一楼一样,都是清新淡雅的奶油风。 一到二楼,就能看到楼梯拐角的电源处连接着的全自动猫砂盆。苏芷连声呼唤:“猫东西——猫东西——”,试图将猫咪唤出来,但那只胆小的奶牛猫依旧毫无踪影。 季沨好奇地问道:“它的名字真的叫猫东西吗?”尽管她尚未见过苏芷家的猫咪,却也忍不住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 “是呀,就叫猫东西,不是很可爱吗?”苏芷觉得“猫”这个字本身就充满了可爱气息。它的发音仿佛模仿着猫咪的叫声,非常可爱;字形圆润饱满,惹人喜爱;而字义更是直接代表着猫咪,简直可爱到无以复加。在她看来,这个名字比什么年糕、汤圆之类的宠物名字要可爱得多。 最终,苏芷经过一番简单的纠结,还是将季沨带进了自己的卧室,她觉得自己虽然偶尔冒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总不能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苏芷的卧室带卫生间,不过里面的洗浴设施不是淋浴间,而是一个大大的浴缸,浴缸旁边还放着一个蓝牙音响。苏芷看到季沨的目光只是在浴缸上匆匆一扫,就立刻移开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多看。于是苏芷笑着拉起季沨的手臂,来到自己的书架前。这个书架的上半部分是开放式的,没有柜门,苏芷把它称作自己的“收藏品陈列架”。 苏芷的收藏品很不少,虽然在大人眼里这些大多是“时尚的小垃圾”,但每次看到这些收藏,苏芷都会由衷地感到愉悦。她觉得收藏品就像是从时光河流中捞起的石子,凝结着一段段美好的回忆。 陈列架最醒目的位置,也就是和人目光平齐的第三层,放着季沨今天送的木雕猫咪和盒子。猫咪旁边是一面小黑板,上面吸满了各种各样的磁吸式冰箱贴。 季沨瞪大眼睛,饶有兴趣地凑近了看那些冰箱贴。苏芷便给她讲了起来——这些冰箱贴每一件都有故事,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那个蓝鲸形状的,是她小学时去市图书馆做小义工时,政府发的小礼品;那个梧桐叶形状的,是她和朋友一起去市里的旅游景点玩时抽奖得到的;那个写着“金榜题名”的,是她中考前和爸妈去天白寺祈福时,在纪念品商店买的…… 季沨听得非常认真,就像刚才听苏芷讲题一样:“难怪你这么喜欢冰箱贴。”她的目光又落在小黑板角落的一圈冰箱贴上:“这些呢?它们有什么故事吗?” 这是五片三角形的冰箱贴,从其艺术风格来看,它们显然是一个配套的系列。每一片都刻画了一件有名的民族乐器:古琴、编钟、琵琶、胡琴与笙。其做工之精妙令人赞叹,雕刻细腻,层次分明,富有立体感,仿佛能让乐器的音韵跃然而出。整体色彩并不鲜艳,像古画,却用着烫金的勾线,在灯光下显得又典雅又华贵。 从形状上看,这些冰箱贴本应能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形。然而,因缺失了一片三角形,它们只能组成一个缺了一块的六边形,宛如一幅未完成的画卷。大概是因此才被放在角落。 “这些啊。”苏芷轻轻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其实它们也没什么特别的故事。要是硬要讲的话,大概就是我早上六点去排队抢联名的经历吧。” 原来,这是两年前附近的一家书店推出的“国乐”联名款冰箱贴。冰箱贴的制作十分典雅,可售卖方式却一点儿都不优雅。它采用了一种限时限量的售卖方式:连续六周,每周六早上九点准时开售,仅限线下购买,而且每款冰箱贴仅限两百份。如果想要买到,就只能早早去排队等候。 苏芷当时咬着牙,连续五周起了个大早去排队。然而,第六个周六,学校安排了期末考试。宋月庭和苏青竹都是单休,而她认识的同学也都在那天考试。无奈之下,苏芷只能忍痛放弃了最后一个冰箱贴。 “真的好可惜啊,可我又不想给黄牛花钱。”两年过去了,苏芷说起这件事时,依然流露出一丝痛惜,“而且我错过的居然是阮,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乐器。” “你会弹吗?”季沨好奇地问。 “我以前学过,小学考完十级之后,练的频率就低了。不过我还是每天都听。”苏芷说完,有些害羞地补充道,“等我过几天拿出来复习一下,再弹给你听。” “好呀。”季沨眼中满是期待,仿佛已经收到了一封快乐的预告。 又过了一会儿,季沨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继续赖在苏芷这里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和苏芷告了别,准备自己回去。 苏芷依旧像上次那样,强行给季沨叫了出租车,还很照顾季沨的面子地说道:“就当作是你送我礼物的报酬嘛。” 苏芷对她真的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自己不配承受,好到让她害怕这一切只是幻象,一眨眼就会消失,好到让她时刻担心,说不定明天苏芷就会失去耐心,这份善意就会戛然而止。 毕竟,季沨的过往经历似乎时刻在提醒她,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易碎的。 苏芷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季沨曾在书中读到,这个世上确实存在许多人内心善良,愿意暂时牺牲自己,去换取他人的幸福。 但书中也提到,善良的本质,或许只是通过帮助他人来获取一种情绪价值,而这种价值会随着重复的次数增多而逐渐衰退,最终变得不耐烦。唯一的例外或许就是被帮助者能够给予相应的回报。这个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传统文化一直强调“礼尚往来”,哪怕是圣人,也无法一直无私地帮助他人而不求回报。 可她季沨又能回报苏芷什么呢?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曾经自己选择退学的天才少女,今天的作业根本不需要草稿纸,直接心算就行?还是告诉她,自己一直在偷偷观察苏芷的解题速度,生怕算得太快而露馅? 天哪,当她总结这些事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打。 可她真的很想找到一个理由,留在苏芷身边啊。 那要是把真相告诉苏芷呢?惹苏芷生气先放在一边,最要命的是,她将再也没有理由去找苏芷了。总不能去给苏芷补习吧?苏芷成绩又不差,人家根本没这个需求,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她能给苏芷带来什么呢?一堆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一开始或许会让苏芷觉得新鲜,但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找苏芷呢?难道以Alpha的身份去追求她?这种事季沨连想都不敢想。像苏芷这样既漂亮又性格好成绩好的女生,肯定不缺追求者。 她真的很想继续留在苏芷身边。她喜欢苏芷身上栀子花香的味道,喜欢苏芷的笑,她还在期待着有一天能看到苏芷抱着一个漂亮的阮,像电视中的江南女子那样弹好听的音乐。 最终,季沨想出了一个有些可耻又有些卑微的计划。 第一步,她拿出自己仅有的积蓄,去不远处的网吧求人订购了一堆高中生的二手学习资料,想借此了解一下高中生的常见错误。 第二步,她熬夜翻阅书柜里所有与游戏数值策划相关的书籍。这些书原本是为了给自己的小游戏设计等级、血量之类的数值而买的,但她一直没来得及用上。 游戏的数值策划是一门邪恶的工作,策划者能用数字来拿捏人心,电子游戏的每个数字,都是精心打造的温柔陷阱,无数人沉迷在那一个个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数字中,无法自拔。 终于,在夜色浓重如墨般深邃时,季沨在纸上绘制出了一条曲线。这条曲线综合了诸多因素:现实的合理性、节奏的控制、游戏玩家的情绪起伏……前期是快速成长期,中期是稳步增长期,而后期则是缓慢成长期。还包括一些合理的动态波动。 曲线上的每个点,都是她在大大小小的考试中需要考出的成绩。其中第一个关键节点是600/1050——这是她下次月考需要达到的“中下游九中学生的成绩”,也是她为苏芷准备的一份回报;最后一个关键节点则是700/750,这是她高考时应该考出的成绩。 当然,她也不清楚苏芷能不能坚持到那最后一个关键节点,可能第一年就结束了。 “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小芷开心。”躺在床上,季沨却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轻声呢喃:“至少,晚一点再厌烦我吧。” (祝遇篇)关于友情的二三 朋友有了对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其实祝遇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种感觉是复杂的。她知道,如果自己是一个内心足够豁达、如同小说中那些自带光环的主角,就该毫无杂念地去祝福她。然而,她也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苏确蘅的对象是谁,是否会让祝遇对她产生鄙视,单是苏确蘅有了对象这个事实,就已经宣告了一件事——从此以后,她们再也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因为从这一刻起,苏确蘅的生活中有了一个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很多人似乎存在一种误解,认为爱情和友情是两种感情。在祝遇看来,这种想法其实无意中暴露了他们扭曲的价值观——他们似乎觉得,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可以不是自己最契合的灵魂伴侣。这听起来着实是令人不寒而栗。 但偏偏持这种观点的人还不少,尤其是那些明明忍受着性别差异带来的思维模式不同、却还硬要凑在一起的异性恋beta。如果滑坡一下,这些人说不定还能接受“性爱分离”这种观念。 而祝遇,虽然内心不算小说主角那种绝对光明,但也绝不算黑暗,她还是祝福苏确蘅能找到那个能取代自己位置的人。不然,她就觉得苏确蘅和那些倒霉的异性恋beta一样,陷入了一种尴尬而矛盾的关系里。 祝遇认为,爱情从来都是友情的子集,是友情的高等形式,现实似乎也确实如此——试想一下,如果你问一对情侣中的一个人:“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对方回答是恋人,那么她的恋人可能会甜蜜一笑,觉得这是爱情的荣耀;但反过来,如果你问一对亲密朋友中的一个人:“你的恋人是谁?”对方回答是朋友,那么她的朋友大概率会瞪大眼睛,一脸震惊:“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朋友之间能一起做的事情,比如一起玩乐、一起学习、一起成长,这些都可以和恋人一起完成。然而,恋人之间能做的事情,比如亲密行为,能和朋友一起做吗? 有时祝遇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是原始的情感,往往越牢固。最原始的是亲情,血缘纽带是天然的、难以割舍的羁绊;其次是爱情,它能给大脑带来无可比拟的多巴胺,这种情感是造物主刻在人类骨子里的,目的是为了吸引人类去繁衍后代;而友情,是最次等的,它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为了个体之间的协作而逐渐发展出来的一种情感,是一种相对高级的情感,同时也最为脆弱。 在祝遇的现实世界里,情况也确实如此。尽管互联网上好像人人都有“兄弟”和“姐妹”,影视剧里也在不厌其烦地刻画着人们的友情,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早已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单元。 小时候,祝遇去妈妈祝和安的单位玩时,发现那里总是有一群笑吟吟的、还会互相分小零食的叔叔阿姨们,幼年的祝遇一直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因为在她幼稚的认知里,只有好朋友才会一起笑得那么开心。可到祝遇十几岁的时候,祝和安才告诉她,他们很多人都干过在领导面前告彼此的状的事情。 祝遇曾经问祝和安:“你有朋友吗?” 祝和安回答说:“你爸,算吗?” “除了爸爸呢?” 祝和安回答:“那只有酒肉朋友了。人长大后,就很难再有小时候那种纯粹的朋友了。成年人之间,总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要套着面具生活。”最后,她还补充了一句:“你要趁着高中,好好珍惜朋友啊。” 这听起来真是件令人悲哀的事情。友情仿佛是一个无法重置的沙漏,祝遇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旁边看着它在高中结束时,最后一粒沙子漏完,最终只剩下一些酒肉朋友,像雨后稀疏的露珠一样散落在生活的角落。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失去了友情,不是还有爱情嘛?仿佛成年后,感情就被以旧换新了,你可能会逐渐失去一些朋友,但同时却获得了新的感情许可——爱情,不是吗? 然而,祝遇对自己的爱情毫无期待。 严格来说,如果祝遇是个“正常人”,她也不至于如此绝望。从外貌上看,祝遇长得还算不错,皮肤白白嫩嫩,圆圆的脸蛋,眼睛虽不大,但笑起来就像弯弯的月牙,十分可爱。从家庭条件来看,祝遇家是双医生家庭,虽然没有苏确蘅父母在大厂工作那么高薪,但生活水平也还算不错。她的学习成绩也挺好的。至于性格嘛……虽然算不上特别讨人喜欢,但也绝不是人见人厌。总之,还没到连找对象都难如登天的地步。 但很遗憾,她并不是一个“正常人”。她属于性少数群体,而性少数群体,顾名思义,就是与大多数人不同的少数。在通常的规律中,alpha与omega相互吸引,beta与异性beta相互吸引,而那些不符合这种规律的,就被归为性少数。祝遇对异性beta毫无兴趣,她只喜欢同性,确切地说是同性beta。她对alpha和omega兴趣不大,她觉得信息素很下头。 对于性少数群体来说,寻找对象就像将几粒石子扔进一片浩瀚的湖泊,彼此之间能够相遇的概率本身就很小,更别提能擦出爱情的火花。 其实,作为性少数群体,受到影响的远不止是恋爱生活,而是生活的方方面面。 女孩们聚在一起时,最喜欢的话题往往是爱情,毕竟女孩们的情感通常都比较细腻丰富。然而,祝遇对她们津津乐道的那些alpha与omega之间的甜蜜爱情,或者男女beta之间的浪漫故事,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当然,如果是女性alpha和女性omega之间的故事,她还能接受,毕竟从外表上和两个beta女性没有区别,而且隔着屏幕闻不到那令人下头的信息素,虽然她已经对此有了条件反射的反感。 但祝遇也无可奈何,只能勉强凑合。古往今来,无数人通过文学、影视等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可这些故事里,却很难找到属于她的位置。 因为和别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祝遇的朋友很少。直到现在,她最好的朋友依然是苏确蘅,而她们是在幼儿园就认识的。 在小学时,祝遇也结识了不少朋友,那时的祝遇还没有交友困难,毕竟年龄越小,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越小,或者即使有差异,小孩子也往往察觉不到。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朋友一个个逐渐离她而去,有的是因为距离,有的是因为恋爱,还有一些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却再也没有过新的朋友。 祝遇渐渐明白,对她而言,朋友似乎是一种高度不可再生资源,只有减少,很难再增加。一方面,现实因素使然,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的友情基本都会逐渐稀薄;另一方面,也因为她自己确实不是那种善于交友的人。 到最后,祝遇的朋友只剩下了苏确蘅一个。 很遗憾,祝遇在十四岁那年发现,苏确蘅也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她开始沉迷于各种alpha与omega的爱情故事,从书籍到电影、电视剧,还总是拉着祝遇一起讨论。某种程度上,祝遇甚至有些庆幸苏确蘅只对女alpha和女omega的爱情感兴趣,否则她实在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终于有一天,祝遇忍无可忍,对苏确蘅说:“如果你那么想谈恋爱,追求你的人那么多,你挑个美女谈一场不就行了吗?” “还没遇到让我感兴趣的呢。”苏确蘅回答。 “那要是遇到了呢?”祝遇追问。 “那……”苏确蘅有些迟疑。 “那你以后就和她讲这些吧,别再和我说了,好不好?”祝遇有些无奈地说。 “不不不。”苏确蘅连忙摆手,似乎还想向祝遇表明自己的心意,“还是要和你说。” “为什么?”祝遇不解。 “因为现在,和你相处我还是最舒服的。”苏确蘅赶紧解释。 “那我还该觉得荣幸吗?”祝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已经不觉得自己和苏确蘅是平等的了。对于苏确蘅来说,祝遇只是众多选择中的一个;而对于祝遇来说,苏确蘅却是她自认为生命中最后一个朋友。 所以,她愿意忍受一些让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干的事情,比如,继续听苏确蘅讲那些爱情故事,以及为苏确蘅挡一挡追求者。 不过,祝遇内心的那些弯弯绕绕是无人知晓的。在旁人眼中,她或许是“校花身边的跟班”,一个典型的绿叶角色。她既没有丑到破坏校花的形象,也没有美到抢了校花的风头,反而是一个性格不错的“护卫”,帮着校花挡开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至于她为何如此,旁人的猜测往往都肤浅有庸俗。有不少人把她当成了那种标准的缺乏存在感的电视剧女二,需要依靠女主的光环来弥补自己的平凡,甚至还有个“好心”的同学曾对她说:“祝遇啊,自信点,你也很优秀,别总跟在苏确蘅后面。”但后来祝遇才发现,这个同学不过是喜欢苏确蘅的某个追求者,出于嫉妒和报复心理,想挖个墙脚。 从苏确蘅遇到季沨之后,祝遇便不再操心苏确蘅那些零星的追求者了。 一方面,在不少同学眼中,苏确蘅已经有了女朋友(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自然不会再有多少人去追求她。另一方面,祝遇也真的累了。她再也不用扮演那个“NPC工具人”的角色了。 而这些,苏确蘅大概并不知情。因为祝遇为了守护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没有给苏确蘅察觉到自己异常的机会,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填补的缺失一角 眨眼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苏芷为季沨补习的日子已经接近了一个月。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苏芷每天都有了充足的理由邀请季沨来到自己的家中,然后沉浸在她身上那清新如糖果般的海盐柠檬香气之中。 这段时间,季沨送给苏芷不少小礼物。有用毛线精心编织的圆滚滚的小河豚,有用羊毛毡戳出的小海豹,还有一次,季沨根据苏芷给她看的猫东西的照片,用钢笔为她画了一幅猫猫画像。当苏芷第一次看到这幅画时,几乎被季沨的才艺惊呆了——明明只是用一支钢笔勾勒,却能画得如此栩栩如生,是猫东西本尊来了都会以为在照镜子的程度。 而且,给季沨补习的情绪价值是拉满的。每一次的补习,季沨都会有所收获,几乎每次作业都有进步,每周的测试中,名次也在稳步提升。甚至在十月底的月考中,考出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已经达到了九万里中学普通学生的水准。 这让苏芷不禁开始相信,辅导功课其实是一件令人非常愉悦的事情。她甚至开始反思,那些在网络上看到的视频中因为给孩子辅导功课而被逼疯的家长,如果不是故意摆拍,那一定是他们的方法出了问题。无论如何,这绝不可能是辅导功课这件事本身的问题。 苏芷还发现,自己对季沨的感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明显。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盯着对面认真写作业的季沨发呆。她看着季沨两鬓乌黑的长发如同丝缎般柔顺地垂落,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微微颤动,看着她握着笔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这样的凝视中,苏芷会觉得心跳会不自觉地加速,然后沉浸在那静谧而美好的画面里,甚至会傻傻地想,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这种感情的蔓延甚至延伸到了课堂上。每当走神的时候,苏芷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季沨的身影。她会想起季沨那腼腆的笑容,想起她精心制作的那些可爱的小东西,想起她身上那独特的香气…… 每当想起这些,苏芷的心中就会痒痒的,心跳也忍不住加速跳动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情感还在不断地加深,甚至后来已经紧紧缠绕住了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些时候,苏芷还会涌起一些不那么纯净的念头。除了上次那个令她面红耳赤的梦境,还有一次,她不经意间瞥见了季沨校服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那细腻的曲线仿佛在召唤着她。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想象着那被衣领遮掩的肌肤究竟是何模样。她甚至产生了冲动,想要伸手去解开季沨的第二个纽扣,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直到能够与她亲密地耳鬓厮磨。若不是担心自己会因过度的幻想而分泌出过多的信息素,苏芷恐怕还会想得更加放肆。 这些不纯洁的想法让苏芷感到脸颊发热,仿佛被一盏小小的火苗轻燎,既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只能暗自庆幸,现实生活中没有读心术,不会有人将她这些隐秘的念头公之于众。 不过,她也并不认为这些想法是可耻的。她已经十六岁了,正值懵懂与冲动的青春期。每天和一个心悦的alpha共处一室,闻着喜欢的信息素的味道,又怎么能毫无欲念呢? 这些甜蜜而又羞涩的思绪在苏芷的心中交织缠绕,假如她此刻还不明白自己胸中涌动着的是怎样一种情感,那可就真的太辜负她从初中起便开始看的那些爱情小说与电影了。 那么,是否应该将这份感情告知季沨呢?这不就意味着要向她表白吗?虽然看了很多爱情小说,但主角是自己时,人还是会陷入一些小小的纠结。 苏芷决定和祝遇商讨一下。 苏芷在祝遇面前多次提起过季沨,没办法,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奇妙的体验。只要在别人面前提起她的名字,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悸动,仿佛拥有了她的影子一般。虽然对于听者来说或许并不是那么友好,但爱情就是会让人变得没那么理智的。 起初,祝遇每次听到苏芷提起季沨,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但后来听苏芷说多了,祝遇对季沨的看法居然改变了不少,有一次,她竟然夸赞道:“季沨真是个难得一见的alpha。你这么馋她的身子,多次想入非非,可她却从未主动表露过什么,真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不行’,不过‘不行’是人类的福报,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标志。”末了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有这样的精神境界,在学业上一定会取得成功的,难怪考试能取得如此大的进步。” 听得苏芷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次,听到苏芷已经开始打算表白了,祝遇似乎决定要和苏芷展开一场深入一点的对爱情的探讨。 祝遇歪过头,眼神里透着一丝好奇:“其实我一直有个困惑,你对她的喜欢里,颜值究竟占了多少比重呢?” 苏芷托着下巴,微微皱眉,像是在仔细权衡:“颜值嘛……确实占了一些比重。”她轻笑了一声,“我确实有点颜控啦,但这好像也是人之常情嘛。而且季沨不仅可爱,做事还很认真,会做很多好看的小东西,又不是只有颜值。” 祝遇点点头,眼神里透着一丝赞许:“嗯,那就好,看来你想得很清楚,至少不完全是腺体控制大脑。” “哎呀,我哪有这么庸俗。”苏芷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些调侃。 祝遇又发问道:“你列举了这么多她的优点,那我再问你,你最喜欢她哪个地方呢?” “嗯……”苏芷微微仰头,像是在脑海中搜索答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这个问题,就像我很喜欢一块蛋糕,你非要问我,‘你最喜欢这个蛋糕的哪一部分?是面粉?鸡蛋?还是黄油?’一样,是个很荒诞的问题。”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人喜欢的都是一个整体,一个人有多种多样的特质,这些特质组合起来,又会形成新的特质,只有所有的特质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她,不是吗?” 祝遇挑了挑眉:“可是真的有人只喜欢面粉或者黄油呢,比如,有些人喜欢一个人的唯一理由就是好看,或者有钱。” “哎呀,都说了我不是那么庸俗啦。”苏芷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些无奈。 祝遇又追问:“那要是我换个问法,你最能接受她的哪个特质消失呢?” “哪个特质消失了,她都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苏芷语气坚定,眼神里透着一丝认真。 “那倒也是。”祝遇微微点头。 “唉,不管她的哪个特质消失了,我都会很心痛的。”苏芷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一丝担忧。 祝遇突然咧嘴一笑,眼神里透着几分促狭:“那你赶紧表白吧,防止她‘长歪’了。” “什么叫‘长歪’?” “比如抽烟喝酒什么的,据说对皮肤和脑子都不好。”祝遇故意拖长了声音。 “怎么可能啦!”苏芷觉得好笑,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场景。 “我只是打个比方。”祝遇摊了摊手,眼神里透着几分认真,“最重要的是,你获得了介入她人生的机会,不是吗?” 在什么时候表白呢?今天晚上季沨写完作业吗? 苏芷幻想了一下,总觉得这场景太过平凡。 在古往今来的所有文学作品里,无论两人之间是何种关系,当他们互相表明心迹、距离更进一步时,往往是一个意义非凡的转折点。这样的时刻,不应发生在太过普通平凡的场所——那种平凡到与以往的生活毫无二致,仿佛是用复印机复制出来一样的地方。 苏芷渴望,自己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能够发生在如同电影般美丽的地方——那里幽静而暧昧,空气中弥漫着两人信息素交织的香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沉静下来,见证她们情感的升华。 苏芷在和季沨写作业的时候,偷偷溜走打开手机,开始翻找地图。她现在已经写不下去作业了,只想找找附近理想的地方,来完成这一重要的事情。 苏芷所在的城市叫鲸陵,关于这个城市名字的由来,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千百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海洋,也是鲸类繁盛的生态区,远古时海边的渔民视鲸鱼为守护神,将鲸落视为生命循环的神圣象征。即使随着地质的变迁,这里变成了一片广袤的平原,这份崇敬也流传了下来,从秦汉时代的“鲸渚”到隋唐定名“鲸陵”。 她们所在的九万里中学,正位于鲸陵的市中心,周边环绕着不少风景优美的旅游景点。然而,每到休息日,这些景点便被附近的大学生们“占领”,热闹非凡。比如最近的朱雀湖,每到天气晴好的周末,湖面上的游船都密密麻麻,像是下饺子一样。 这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作为高中生,周六上午还要上课,只有周六下午和周日才有空闲时间,根本不可能在人少的时候去享受那些旅游景点的宁静。 翻找了半天资料,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心里不禁想:要是她家里真的是那种真正的大户人家该有多好!那样她就能包下整个游乐场,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大胆又浪漫。可现实终究不是小说,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完美的剧本。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她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概率不会在这所注重应试教育的高中上学。她可能在某所国际学校,背着五万块钱的书包,脖子上挂着价值连城的传家宝古玉,放学时身后还跟着两个“苏氏集团”的保镖。她甚至不敢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遇到季沨。 能遇到季沨,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想着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芷。” 苏芷转过身,看到季沨站在身后,神情带着一丝困惑,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在写作业时突然起身。她微微一笑,决定暂时不把那些小心思告诉季沨:“小风,明天下午有空吗?” 明天是周六,按理说季沨下午应该是有空的。 季沨点了点头:“有空。” “那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好呀,去哪里?”季沨看起来很高兴,眼神里透着期待。 “就去……就去……”其实苏芷还没想好具体的地方,最后,她脱口而出:“就去朱雀湖吧。” 虽然那里人多,但风景确实很美,而且离得最近,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季沨开心得仿佛尾巴都要摇起来。 苏芷看到季沨欣然同意,心中也很愉悦,不忘嘱咐了一句:“记得穿我上次给你的衣服哦。还有,带上你的画板。” 今天的作业不算多,季沨也比平时早些离开了。苏芷等到季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才小心翼翼地躺到沙发上,目光痴痴地盯着天花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傻笑。 她的脑海里此刻已经被各种幻想的场景填得满满当当。如果一切顺利,她是不是就能亲吻季沨?是不是从此以后还能和她一起做情侣间才会做的事?那些在脑海中幻想过的场景,会不会真的变成现实?想到这里,她的脸颊滚烫,感觉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家里的药柜,尽管父母都不在家,但她还是走得格外小心,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千斤的重量。打开药柜,她翻到了那个粉红色的盒子,那是omega用的避孕药,平时都是妈妈在吃。然而,她突然发现,盒子里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是妈妈熟悉的笔迹: “小芷,好好爱惜自己哦。” 末尾还加了一个俏皮的颜文字。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苏芷的眼眶不禁一酸,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长大成人、离开家的感觉。 明明明天只是去表白而已。 苏芷偷偷拿了一板药片,小心翼翼地将每个盒子放回原处,摆成原来的角度,关上药柜,然后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打算先把药片藏在床头柜里。 可刚进房间,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脚步戛然而止。 自己那贴满了冰箱贴的小黑板的角落,原本缺损的六边形,不知何时已然补全——多了一个木制的冰箱贴。它上面绘着一幅精美的图案,是一把阮,因为是用金粉墨水绘制而成,整个画面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熠熠生辉。雕刻工艺也极为精细,图案的边缘流畅光滑,毫无瑕疵。背面的磁吸板剪裁得恰到好处,没有一点歪歪扭扭的不贴合之处,也没有胶水溢出。 这个新的冰箱贴完美地与原来的五个冰箱贴拼合在一起,大小、厚度分毫不差,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只是现在才终于重逢。 这还能是谁放进去的呢? 苏芷躺倒在床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把脸埋在被子里,一边笑,一边流下了两滴温热的眼泪。 第一个吻 季沨站在月蚀酒吧楼下已经徘徊了近半个小时,心中满是愁绪。 明天是苏芷第一次邀请她一起出门,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无论如何,这可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她觉得必须在打扮上多花些心思。 苏芷已经明确表示希望她穿上上次送的衣服。但那时是在十月中旬,当时天气还暖和。可到了十月下旬,一场寒潮来袭,气温骤降,她肯定需要在外面加一件外套。可什么样的外套才能和苏芷送的衣服相配呢? 季沨的衣柜里衣服少得可怜,这倒不完全是因为酒吧老板舍不得在季沨的打扮上花钱,而是高中生按规定基本都应该穿校服,无论季沨遵不遵守,她确实缺乏站得住脚的理由去多要几件校服以外的衣服。 可明天季沨肯定是不愿意套上校服的外套去旅游景点的,她觉得那样太过随意,说不定还会被行人当成某种幼稚的小孩儿,考上了重点高中就恨不得把校服焊在身上,走到哪儿都穿着。 除了校服外套,衣柜里就只剩下两件一模一样的黑色运动服。它们又大又肥,比她的身子宽出一大圈,衣服的后摆几乎垂到了屁股以下,而且布料色泽灰暗,远远看去,简直像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而苏芷送她的那件衬衫,不仅好看,而且质量也相当不错,布料厚实,衣领硬挺,她实在不忍心把这样的好衣服套在那两件“垃圾袋”里面。 总不能现在再去买一件衣服吧?虽然商场还没关门,但她身边只有一点点零钱,上次买学习资料已经快把钱花光了。 那只能自己动手改一改了。她打算去不远处的网吧搜搜衣服的制作图,看看能不能把那两件运动服稍微改良一下。但她知道,不管怎么改,也注定没法和那些出入酒吧的俊男靓女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相比。 季沨心里满是沮丧,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贫穷的无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季沨回过头,看到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比她高一些,面容俊美,五官精致,眉眼间透着一股冷峻的气质。她穿着一件笔挺的灰色风衣,衣摆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格外优雅。她脸上戴着一副金框眼镜,镜片在光线下微微反光,显得眼神深邃。眼镜上还连着一条金色眼镜链,链条垂下,在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为她增添了几分优雅。 “我家就住在这里。”季沨对这种提问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什么烦恼吗?”陌生女人又问。 季沨愣了一下,对这样的提问出乎意料,最终,她还是觉得没必要向一个陌生人倾诉,于是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就是在楼下散散心。” 陌生女人却走近了几步,季沨闻到了她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应该是alpha的信息素。 “来,给你。”陌生女人向她伸出手,手里是一张信用卡,“密码是111025,你可以自由支配哦。” 季沨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在原地,不知道眼前发生的是什么,也不敢伸手去接。最后,她忍不住问:“你是谁?” “暂时保密哦。”陌生女人微微一笑,做了个“嘘”的手势,把信用卡塞进季沨手里,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阵渐渐消散的薄荷清香。 像一阵风一样。 第二天中午,苏芷早早地就到了朱雀湖的入口处。 朱雀湖的入口是一道古城墙的城门。这座城墙虽然自称为“古城墙”,但明显能看出来现代人翻修的痕迹。砖石青黑,表面上也没什么划痕,甚至连青苔都被刷得干干净净。毫无高中生喜欢在作文中夸耀的“岁月的痕迹”可言,只能往好处想,可能是景区人员想装作城墙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给人最沉浸的体验。城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几米宽的人行道,穿过湖面联通着湖心的几座小岛,把整座湖分为两半。 苏芷和季沨约的是下午一点,但她十二点就到了。然而,她发现季沨来得更早。刚走到城墙下,苏芷就远远地看到了季沨的身影。 季沨身上穿着一件浅棕色的风衣,里面规规矩矩地穿着上次苏芷送给她的衣服,胳膊下夹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画板,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在青灰色的城墙映衬下,她看起来像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学者,可她脸上却还带着少女的稚气,整个人显得格外可爱。 “嗨!”苏芷远远地向季沨打招呼。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沨迅速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芷,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今天的苏芷和往常不同,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季沨面前穿校服以外的衣服。她身着一件棕色格子西装外套,内搭同色系的西装小马甲和一件白衬衫,下身是配套的裙子,脚上是一双精致的小皮鞋,连头发都精心打理过,虽然是披肩长发,却有几缕被巧妙地挽在脑后,显得格外精致。 苏芷凑近季沨一看,发现季沨的画板上已经完成了一幅画,画的正是眼前的古城墙。这幅画已经相当完整,一块块砖石都被勾勒得细致入微,仿佛是用钢笔在纸上重新搭建了一座城墙。 “真好看呢,简直和照片拍出来的一样。”苏芷轻柔地笑道,“不愧是小风呢。” 这句简单的夸赞让季沨受用不已,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有些结巴地问:“我们,我们去哪里?” “去坐船吧。”苏芷提议道。今天是周六,天气晴朗,湖中的道路上已经人来人往,一些热门景点更是摩肩接踵,只有湖面上还算相对清净。 “那好贵的。”季沨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没事啦,这些你先不用考虑。”苏芷又拉起季沨,这次却故意握住了她的手心。她的手指紧紧地环绕着季沨的手,感受着那微微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 苏芷挑的是一个天鹅形状的四人电动游船,船只看起来很新,可能是精心维护过的,船内打扫得很干净,看不到一点纸屑之类的垃圾。苏芷坐在驾驶位,季沨乖巧地坐在后面,等她开船。 游船缓缓地驶离了码头,耳边鼎沸的人声逐渐被湖水的流淌声代替。 行驶了大约半小时,不时有别的游客的游船从她们身边驶过,流下一些欢声笑语,而在这半小时中,她们却几乎一句话也没说。 难道季沨是在担心影响她开船?可是开这些供游人娱乐的船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哪怕和另一艘船迎面撞上,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芷停下船,轻轻蹲起身,从驾驶座跨到后座,坐在季沨身边。她看到季沨手里的画板,新夹上的画纸一片空白,便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不知道画什么吗?” 四周是无垠的湖面,远处是岸边高大的建筑,正午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不。”季沨轻轻摇头,“你刚刚看起来很专注,我怕画画的声音会打扰到你。” “怎么会呢?”苏芷觉得惊讶,原来绘画是有声音的吗?而且其实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开船上,而是一直在怦怦跳动,她没有忘记今天叫季沨出来的原因。 季沨低声呢喃:“你就像我见过的一幅画,我舍不得打扰画中的人。” “哦?哪一幅画?”苏芷好奇地问。 “不记得了,但真的很像……很好看。”季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 苏芷微微一笑,柔柔地托起季沨的手腕,轻轻放在自己胸前,凝视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我喜欢阳光洒在你脸上的样子,我喜欢微风吹过你的发梢的样子,我喜欢你的眼睛,比任何湖面都要清澈,你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图画。我喜欢你,季沨,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是沉默,是世上最漫长的五秒。 “哪种喜欢?”季沨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湖面上的微风。 “omega对alpha的喜欢,爱情的喜欢。”苏芷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季沨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抹绯红,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喉间徘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苏芷的身体缓缓前倾,靠近季沨。她能感受到空气中信息素的气息渐渐变得浓郁,那是一种独特的、属于她们的气息。她看到季沨那双让她痴迷的美丽双眼,慢慢地、慢慢地合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一丝甜意,痒痒地拂过苏芷的鼻尖,最后,两人的唇轻轻相接,一个温柔的吻悄然落下。 “我喜欢你。”苏芷轻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温柔。 季沨浅浅一笑,同样温柔地回应:“我也喜欢你……非常喜欢。” 这一次,苏芷的吻更加大胆。她轻轻搂住季沨的脖子,右手的指尖轻轻按在她脖子后的腺体上,微微用力。她轻轻咬着季沨的下唇,两人的舌头轻轻缠绕,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情话,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就在这时,一声口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是刚刚经过她们的游船上的人发出的,那声音似乎在宣告,她们刚刚的亲密举动已经被看到了。 但苏芷已经不想在意这些了,她的心早已被季沨填得满满当当。她只想继续吻着季沨,感受她身体的温度,还有那股清新的海盐柠檬香气,仿佛渗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过会儿要不要去我家?”苏芷轻轻喘息着,补充道,“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她已经在期待季沨的回答了,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季沨会像书中的那些alpha一样,一下子听懂她的暗示,然后飞快地和她一起回家,才到玄关就急不可耐地吻她,最后直接抱起她,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略带粗暴地解开她的防备。 虽然她家的卧室在二楼,这个动作似乎有些难度,但这些细节在她心中早已被抛到了脑后。 然而,季沨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困惑:“去写作业吗?” “诶?”苏芷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除了写作业,还干点别的事儿?” “什么事?”季沨确实没有在她家做过除了写作业和听她讲作业以外的别的事情。 “比如……比如……看看电影什么的。”苏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电影吗?好啊。”季沨点头。 “嗯……”苏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没有注意到,季沨悄悄往后缩了缩,用风衣的衣摆遮住了下半身。 局促而难忘的第一次 季沨从游船上下来时,苏芷就发觉季沨的状态不太对劲。季沨把风衣外套的领子立了起来,目的却不是为了装酷,而是缠住脖子,衣摆也被拉得严严实实。走路时,季沨的身体微微向前蜷缩着,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苏芷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湖中央太冷了?你着凉了吗?头疼不疼?” 季沨微微点头。 但其实,她并没有着凉。相反,她刚刚还觉得体内有一股灼烧般的怪异能量,像水流一样一阵阵地向下涌动,而且脖子后面也在发烫。幸好苏芷及时松开了她,那种感觉才慢慢消退,准确地说,是暂时蛰伏了下去。 尽管季沨没有智能手机,也从没在互联网上鱼龙混杂的信息中长时间浸泡过,但她毕竟已经十六岁了,不可能完全猜不到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感到害怕极了,脑海中浮现出旧日室友曾经说过的那些恶意满满的词汇:“恶心”“发情的公狗”……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这些词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边,那些不过是恶人的污蔑罢了,她绝对没有变成这样的可能!绝对没有! 苏芷看着季沨,她现在很担心季沨的身体状态,关切道:“要不我们赶紧回家吧。”说着,她掏出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 苏芷的家距离这里大约两公里,不算远也不算近,然而,很不巧的是,道路此时不知为何异常拥堵,原本两公里的车程竟然开了足足三十分钟。等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一路上,季沨一直紧紧缩在出租车的一角,并保持着用风衣裹住自己的姿势,仿佛想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苏芷一靠近她,刚想关心几句,就只能听到季沨闷闷的声音:“我感冒了,我害怕传染给你。” 导致刚刚还在思索到家看什么电影的苏芷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打扰到她。 一到苏芷家里,季沨就匆匆溜进了卫生间,关好门,脱下裤子。她看到下身已经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柔软的茅草丛中,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垂了下来,以往只会在发情期出现。 季沨看着它,脑子一片混乱。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苏芷刚刚向她表白,两人刚刚拥有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初吻。那一刻本该像清晨花瓣上的朝露一样纯洁美好,不该被任何尘世间的肮脏玷污。可她偏偏有了反应,确确实实有了反应。 季沨跪了下来,心中绝望至极,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她最害怕的莫过于是被苏芷发现这一切,苏芷会不会因此嫌弃她,甚至把她赶出去?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轻轻落在了下身的隆起上,一点一点地抚摸,感受着它从柔软变得越来越坚硬,最终挺立起来。从最初的轻抚到后来的抓握,她的动作越来越快。 就在那股热流即将倾泻而出的瞬间,电光火石般的,她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苏芷家的卫生间里。 “恶心”“恶心”“恶心”……旧日室友的声音瞬间在她耳边响起,无比尖利,无比刺耳,带着无尽的嘲讽,像一根根冰锥刺入她的心。 不行! 季沨提上裤子,把裤腰带扣紧——人类的大脑有接近千亿的神经元,每天要消耗占比20%以上的能量,而她拥有着比普通人更为发达的大脑,却差点被下半身这个新长出的小东西支配! 季沨走出卫生间,在出卫生间前顺便把窗户和排气扇都打开了——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分泌了多少信息素。 苏芷发现她在卫生间里待了好一会儿,问道:“怎么,肚子也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药片?”因为屋内的保暖很不错,她此刻已经脱去了外套和马甲,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少女的曲线若隐若现。 “不用,不用,挺好的。”季沨偏着头,不敢往苏芷那边看。 苏芷走上前去,拥住她,眼神满是心疼:“小风,我们已经是情侣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直接跟我讲就好了,不要再忍着了。” 苏芷真的很担忧,她能明显感觉到季沨的痛苦,却无从知晓她究竟哪里难受。她猜测,或许是季沨孤儿的身份让她习惯了独自承受,从不向他人诉苦。如今,她只想好好关心她,让她不再受苦。 苏芷一抱住季沨,季沨的身体就一下子僵硬了,动都不敢动一下,最终,苏芷松开季沨,柔声道:“要不要先去我床上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一起在电视上找个电影看看。” “睡……你的床吗?”季沨结结巴巴地问。 “对啊,睡我的床,我们是情侣了嘛,这些小事不用在意啦。” 苏芷扶着季沨上楼梯,她感觉季沨仿佛回到了她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她走一步,季沨才跟一步。 而季沨身上的海盐柠檬味也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浓郁,浓得苏芷心里火烧火燎的,却又因为担忧季沨的身体,不敢表现出来。 季沨坐到苏芷的床上,苏芷给她拿来一套睡衣,背过身去,说:“我不看哦。” 季沨盯着苏芷的背影,迟疑了好一会儿,感觉害羞得全身发热,虽然苏芷答应了不会看,但两人毕竟在同一个房间里,距离近得让她感到不安。 苏芷没有听到动静,笑了笑,再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会看哦。” 季沨不想让苏芷等太久,便用最快速地脱下衣服,再胡乱地套上睡衣。 苏芷闭着眼睛,虽然她确实遵守了承诺没有回头,但身后传来的叮当声还是让她脸颊发烫——那是季沨解裤腰带的声音。直到季沨说:“我换好了。”苏芷才转过身,把季沨换下的衣服迭好,放在一旁。 季沨慢腾腾地躺下,脑袋下枕着苏芷的枕头,苏芷坐在床边,帮她盖好被子,刹那间,季沨感觉自己被苏芷的气味环绕住了,整个颅腔里都是栀子花的香味,浑身滚烫,后颈更是烫得发疼。 “我闻到了。”苏芷突然说。 “你的味道真的太浓了。”苏芷掀开季沨的被子,目光落下:“也看到了。” 下身那隆起的小帐篷已经昭示了一切,季沨趴了下来,把脸埋到被子里,全身颤抖:“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可就在下一秒,苏芷已经俯下身去,侧躺到了她身边,用手指轻巧地撩动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都硬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把我推到床上去?” 季沨愣了一下,撑起身子看向苏芷,却见她纤长的手指已经伸向了衣领,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当只剩下最后一颗扣子时,她拉过季沨的左手,轻轻放进了衬衫里,“你刚刚就是难受这个?” 季沨依旧愣愣地看着她,连“嗯”都没来得及回应。她能感觉到苏芷的体温从指尖传来,手心下是一片柔软,还有隐隐约约凸起的一点。 “说嘛,是不是。”苏芷吻上季沨,顺势牵过她的手放到背后,让她解开了自己的内衣,同时也解开了季沨睡衣的扣子。两人半裸着相拥在床上,亲吻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分开。 “你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呢?”苏芷问。 “我怕……你……会觉得我脏。”或许是情绪太激动,季沨哭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我怕你觉得我很恶心。” 苏芷轻轻吻了吻季沨的眼角,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将她拥入怀中:“怎么会呢?我不是早就说过,我们是情侣了。情侣之间有这样的渴望,再正常不过了。爱情里怎么可能没有亲密呢?性是件美好的事,两个相爱的人在床上彼此交融,怎么能用‘脏’‘恶心’这种词来形容呢?” “可是,以前……以前有些beta女生那样骂过我,虽然……我什么也没做过……虽然我知道她们是故意的,不该放在心上……但我还是忘不掉,怎么也忘不掉……”季沨泣不成声,也不知是对过往的怨恨还是恐惧。 “小风,你觉得我脏吗?”苏芷轻声问道。 “怎么会呢?”季沨连忙摇头。 “其实我和你一样。”苏芷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甚至比你更早,我很早就想和你做这种事了,因为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别再记着那些恶人的话了,好吗?记住女朋友的话,克制是美好的,但带着爱的性更是美好的。” “嗯。”季沨仰起头,眼睛里还闪烁着亮晶晶的泪花:“记住女朋友的话,不记她们的话。”但她想道苏芷说很早就想和她做这种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很早?到底有多早?” “很早哦。”苏芷又吻向她,两人的唇齿相依,季沨感到耳根发烫。她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何必费尽心思去做那些数值曲线来讨苏芷欢心呢?苏芷想要她的身体,那就给她好了,让她绑起来也好,脱光衣服扔到床上也好,任她怎么对待都行…… 一想到这里,她感觉下身本来就挺立的性器更硬了,一股浓郁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绽放开来。 苏芷开始脱去两人的衣服。她先褪下自己的上衣、内衣和裙子,然后又帮季沨脱掉上衣和裤子。只剩下内裤时,两人又紧紧相拥,吻在一起。苏芷搂着季沨的脖子,让她轻轻压在自己身上。她们都渴望正式完成一场美好的第一次。 季沨的吻轻轻滑落,从苏芷的嘴角,一路向下,掠过脖颈,停留在颈窝,又轻轻触碰着她的锁骨。接着,她含住苏芷的乳尖,用舌尖缓缓摩挲,同时指尖轻抚着另一边。 苏芷感到乳头一阵凉意,紧接着是阵阵快感袭来,她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最后化作细碎的呻吟,这声音如同电流一般,刺激着季沨的感官。 吻继续向下,季沨的双手拨弄着苏芷的乳头,唇齿轻触着她的小腹。下一秒,她轻轻拉下苏芷的内裤,用嘴唇吻了吻那已经水润的柔软花瓣。 “嗯……”苏芷轻轻呻吟了一声,然后缓缓把手伸到季沨的腋下,微微用力将她拉了上来,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跪坐在自己面前。苏芷撑起身子,目光落在季沨微微隆起的内裤上,抬起头,凝视着季沨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也想看看你。” 季沨微微低下头,有些羞涩地看向自己内裤下隐隐挺起的轮廓。 苏芷缓缓伸出手,十指伸入内裤的松紧带下,一点点拉下季沨的内裤,看着那挺起的性器逐渐露出。 它很白,和季沨的皮肤一样白皙,旁边是柔软细密的黑色软毛,衬得它更加白皙,白中透着淡淡的红,顶端水润而鲜红,形状也很好看,又挺又翘,简直,和图画上的一样。 “很好看,我很喜欢。”苏芷的眼神柔得像有水波流转,她轻轻抚了抚那挺立的性器,微微向前倾身,亲吻了一下顶端。 季沨重重地喘息了一声,随即俯下身,继续亲吻苏芷,揉捏着她的乳房。苏芷紧紧搂住季沨的脖子,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后颈的腺体。两人已经完全卸下了所有的隔阂,陷入了一番漫长而热烈的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苏芷轻轻推了推季沨的肩膀,温柔地用手抚过她的脸颊,将她鬓边垂下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柔声说道:“小风,可以了。” 季沨的性器顶端已经抵在了苏芷的入口处。她看着苏芷微微泛红的脸庞,轻声问道:“你会不会很痛?” “会有一点,第一次都难免会痛,但我真的很想要你。”苏芷微微一笑。 “那……会不会怀孕?”季沨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的,我已经吃过避孕药了。”苏芷轻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安抚道。 进入的过程很轻柔,一点一点,缓慢而温柔,直到抵达最深处。虽然有些许疼痛,但因为动作太过温柔,这份痛感早已被快感淹没。 湿润而柔软,她的身体将她紧紧包裹; 胀满而坚硬,她的存在让她感到充盈。 缓慢地深入,感受到压迫,却又贪恋深处更紧致的包裹,于是又急切地向前推进。 就这样,后退,前进,再后退,再前进,节奏逐渐加快,最终变成了有力的抽插与冲撞。 身下的人从微微喘息,逐渐变成了细碎的呻吟,而身上的人也发出低低的闷哼。快感如同潮水般,从两人的交合处不断涌起,直冲脑际。 最终,在爱液喷薄而出的瞬间,她们同时迎来了高潮。那折磨着两人的炽热情欲终于暂时退却,仿佛濒临窒息的人终于找到了通向氧气的窗口。 (作者注:请地球人按照地球上的方式避孕,遵循地球上的医生的医嘱) 九百九十九次的约定 激情过后,季沨正想拔出性器,却被苏芷温柔地按住。 “别急着出来嘛,高潮完还要温存的哦。”苏芷带着娇嗔说道,她的眼角泛着红晕,蔓延至鬓角,显得格外可爱,季沨不禁又亲了她两下。 苏芷让季沨留在自己体内,缓缓转过头,将脑后的青丝撩开。 季沨的目光落在那因经历性爱而泛红的omega腺体上,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咬了下去,她能感觉到苏芷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却依然紧紧拥抱着苏芷,毕竟在这样亲密的时刻,alpha怎会轻易松开身下的omega呢? 苏芷能感受到季沨的气息毫无阻碍地融入自己的身体,而她现在还被季沨插着,可谓是全方位地占有,心中涌起一阵羞涩与甜蜜。 终于,两人分开,面对面相拥着,季沨轻吻着苏芷的脸颊,手轻柔地放在她圆润的胸部,拇指不时轻轻掠过她的乳尖,苏芷静静地被她抱着,享受着季沨的爱抚。 听着季沨平稳的呼吸声,想到刚刚还因欲望而难受的她,如今已通过自己的身体得到了释放,变得精神焕发,苏芷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呀。”季沨的脸微微泛红。 苏芷故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季沨尚未完全回缩的alpha性器,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原来是这里难受,想要omega了。”她的手指摩挲着顶端,带着一丝戏谑。 “哎呀。”季沨羞得满脸通红,却认真地纠正道:“不是想要omega,是想要你,我的女朋友。” 苏芷笑靥如花,再次与季沨深情相吻,缠绵良久才分开。相拥时,苏芷感觉到小腹处又有什么温热坚硬的东西悄悄抵着她,来回磨蹭。她的身体不禁微微拱起,迎接那股熟悉的渴望。 这家伙居然又勃起了,真是精力充沛呢。苏芷心中暗自想着,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季沨将苏芷压在身下,苏芷抬起腿,环绕在季沨的腰间,帮助她更顺畅地进入,手指勾住季沨的肩头,将她拉得更近,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融入她的世界。 这一次的结合比上一次更加熟练,没有了初次的不适,只有熟练的抽插、搅动、顶弄,直到最后的喷射,离开时也充满了温柔与眷恋。季沨的额头贴着苏芷的额头,两人的目光交汇,传递着无尽的爱意与承诺。 就这样,反复地交融与温存,一直再进行了三次,两人的欲望才暂时释放干净。 苏芷感觉小腹都涨了起来,里面全是身边这个alpha的东西,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这家伙的功能很好嘛。 苏芷抱住仍在微微喘息的季沨,语气温柔地说道:“小风,今天我们做了四次呢。” “嗯,四次呢。”季沨轻声回应。 苏芷忽然眨了眨眼,眼神中带着一丝顽皮与狡黠,问道:“小风呀,你以前有没有幻想过人生的第一次呢?” “没有。”季沨摇了摇头,她以前一直严格约束自己,不允许脑海中出现任何不纯洁的念头,因为她极度害怕被他人指责肮脏,哪怕这世上根本没有读心术这样的东西。 “真的没有吗?连幻想都没有过吗?”苏芷追问着,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真的没有。”季沨坚定地摇头,眼神清澈而真诚。 “哎呀,我还想和你好好讨论一下呢。”苏芷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失落。 “那你呢?你有没有幻想过?”季沨趴了下来,将头搁在手臂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苏芷,眼神中满是好奇。 “当然幻想过呀。”苏芷微微侧过身子,用一只手臂支起头,另一只手抚摸着季沨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我喜欢女孩子,和一个聪明、好看、温柔、乖巧的女alpha在一起,那会是我想象中最美好的第一次。” 季沨静静地听着,目光停留在苏芷的脸上,没有说话。 苏芷忍不住噗嗤一笑,柔柔地说道:“就像你这样的呀。” 季沨的脸微微泛红,她羞涩地将脸埋进柔软的床单里,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回应着苏芷的赞美。 “不过——”苏芷故意拉长了语调。 季沨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幻想的第一次,是在洞房花烛夜呢。” “洞房?新婚那天晚上吗?” “没错呀。”苏芷微微一笑,“好多爱情小说里都这么写,尤其是古代背景的。一个烟雨朦胧的小镇里,alpha和omega在一座古桥上相视一笑,就此沦陷,然后在洞房里重逢,共赴情欲的海洋。”她抬起头,目光望向天花板,若有所思,仿佛在回忆自己曾经读过的那些爱情故事,以及那些最初的美好幻想。 季沨眨了眨眼,心中开始有些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她应该在和苏芷亲密之前,先给她一个正式的承诺,哪怕这件事听起来虚无、飘渺、遥不可及,仿佛触碰不到的云端。 苏芷看到季沨认真思考的神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啦,那些毕竟只是小说嘛,我们还没到可以领证的年纪呢。” 季沨依然沉默,眼神中却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安,仿佛在问:我没有给你最好的第一次吗? 苏芷察觉到她的想法,连忙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说道:“虽然第一次不在洞房里,但第一千次可以在呀。等我们做完第九百九十九次,你再向我求婚,不就行了吗?” “第九百九十九次?”季沨第一次听到这个大小的数字是用来衡量性爱次数的,她不禁有些惊慌,感觉自己要被榨干了。 然而,苏芷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目瞪口呆:“那时候我们正好高中毕业,刚好十八岁,也到了可以领证的年纪。” “诶?只有三年?” “很多吗?”苏芷似乎对季沨的惊讶感到惊讶,“平均下来,一天只需要一次而已嘛。” 确实,季沨在脑海中飞速算了算,现在是高一的11月16日,到高三的6月10日高考结束,一共936天,平均一天只需要做1.067次,约等于一次。而她们今天一天都做了四次。 好像也不是很过分,不用把她榨干。 季沨郑重地点了点头,神情庄重。如果求婚是婚姻的序曲,那么她现在或许已经拥有了序曲的序曲。既然是关乎婚姻的大事,自然应当严肃对待。于是她问道:“怎样才能算作一次呢?” 一个严谨的项目需要一个明确的结局指标。 苏芷看着季沨认真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季沨却当了真,严肃的神情像家里的猫东西。苏芷配合地说道:“如果我们两人同时达到高潮,算一次;如果分开达到,那就各算一次。” “好的。”季沨点头,觉得这个标准很合理。 不过,这样的标准似乎在鼓励她们用特殊的方式分别达到高潮?毕竟两人都达到高潮的话,前者只算一次,而后者则算两次。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但既然有了目标,朝着它快速前进总是没错的。 但或许,同时达到高潮的体验会更好?毕竟季沨感觉,在苏芷身体里冲撞带来的愉悦感,可远比她自己用手强多了。而且,似乎在传统的观念里,只有通过那样的方式才算是完整的性爱,其他只能算作“边缘性行为”。 既然一个有效率优势,一个有方法惯性,那两者可以相互平衡。 真是完美。 苏芷又一次抱住季沨,撒娇道:“等着你的求婚哦,你可别让我失望。” 两人赤裸的身体再次紧紧贴在一起,肌肤相触,摩擦出细腻的温度。 苏芷能感受到那根东西再次抵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力。她伸手握住它,轻轻撸动了几下,季沨立刻发出几声低沉的闷哼,身体瞬间变得柔软,眯起眼睛,一副顺从的模样,就像一只被捏了后颈的小猫。苏芷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柔情,同时又生出一丝顽皮的念头。 苏芷让季沨平躺下来,然后伸手去够床头柜,从抽屉里掏出一支口红。 季沨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口红,眼神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苏芷拆开口红的包装,这是某个亲戚送的一整套化妆品中的一件,但她平时几乎不化妆,毕竟平时都在学校里,所以一直没用过。没想到今天,它竟然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你知道吗?你的这个,长得有多好看。”苏芷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季沨身下那根挺立的肉棒,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有多好看?”季沨满脸通红,她又没有看过别人的,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示意图,对这种夸赞感到既羞涩又困惑。 “简直像艺术品一样,只有这世上最幸运的omega,才有资格享用这么好看的alpha性器。”苏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却无比认真。 季沨的脸更红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赞美,只能羞涩地扭过头。 苏芷用拇指轻巧地一推,口红的盖子滑落,滚落在季沨的小腹上。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那挺立的性器上,嘴角弯起快乐的弧度,说:“答应我,这里以后都归我,好吗?” 季沨被她看得身体发热,挺立的性器因为充血晃了晃。 苏芷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季沨腿间那娇嫩的花瓣上,它们和前面的性器的兴奋程度是同步的,现在已经微微张开。她伸出左手,按了按花瓣外,用中指打了几个转。等到花心的湿润几乎要溢出时,她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滑入深处。 季沨的喘息声逐渐急促起来。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前面是被包裹。而现在是被充盈填满,她只觉得兴奋得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与此同时,苏芷的右手也没有停下。她的目光重新上移,落在季沨平坦的小腹上。苏芷捏着口红,像握着画笔一样,靠近那如凝脂般的肌肤。 季沨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凉意,但下身仍被苏芷的手指占据,她不敢乱动,只能任由苏芷摆布。 “此” 苏芷写得很慢,甚至注意到了运笔和书法结构,横平竖直,笔画有轻有重,竟然用口红写出了钢笔的笔锋,引得季沨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写完一个字,苏芷故意勾了勾还在季沨体内的手指,发觉到季沨的通道内和性器顶端同时溢出了一些液体。她俯下身,舔去性器顶端的溢液,低声说道:“很香,很甜,这是你的味道,柠檬味的呢。” “小芷,放过我吧,给我好吗?我……外面涨得难受,里面也很难受。”季沨开始求饶,眼眸湿润。 “不行哦。”苏芷摇头,不知为何,看到季沨这样娇羞的模样,她心里竟生出一丝想要狠狠逗弄她的冲动。 “物” 这回苏芷的书写速度快了许多。 不过出于对季沨的焦急的惩罚,她再次微微勾动手指,惹得季沨仰起头,接连发出几声低吟。 终于,苏芷完成了她在季沨的小腹上的书法作品——“此物归苏确蘅所有”,末尾还画了一个箭头,指向那已经兴奋得绷成一条直线、几乎碰到小腹上的字的性器。 苏芷插入季沨的手指的节奏也加快了。她能感觉到身下季沨的体内开始涌出更多的湿润。她俯下身,开始亲吻起季沨的性器,细碎的吻从顶端慢慢滑向根部,直到最后,苏芷在根部轻轻咬了一下,随后含住顶端,用舌尖细细挑逗。 早已被折磨得濒临情欲巅峰的季沨,被苏芷这一含,瞬间失去了控制,身体猛地一颤,释放了出来。苏芷能感受到那浓稠的、带着海盐柠檬味的液体逐渐填满自己的口腔,而她左手中指也被季沨的花瓣紧紧包裹、夹弄。 她一边吞咽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搅动,直到季沨喷薄的情欲流泻干净。随后,苏芷缓缓抽出手指,将喘息还尚未平复的季沨翻转过来,撩开她后颈的长发,咬了下去。筋疲力尽的季沨闭上眼睛,任由苏芷咬着,感受着苏芷的气息一点一点融入自己的身体。 咬完后,苏芷握住季沨的手指,慢慢插进自己早已湿润的花穴中——看着季沨如此兴奋的模样,她又怎会没有反应呢? 今天又多了两次,而且每一次都如此令人沉醉。 季沨突然反思起之前的想法——既然不同时达到高潮的体验也如此美妙,那还是分开高潮更划算一些。 和你永远在一起 欢爱过后,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两人这才想起此行的初衷,明明回家是为了看电影的,怎么却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呢。 两人互相帮对方穿好衣服,然后下楼来到客厅,准备从电视上找一部电影。其实,苏芷的房间里本来也有一个电视机接口,但宋月庭一直坚决反对在孩子的卧室里装电视,所以那个接口只能孤零零地暴露在墙上。家里唯一的电视就在客厅里。 说起来,客厅里的这台电视也有些鸡肋。家里三人都很忙,平时除了偶尔在节假日放几个电视节目当bgm,平时电视基本无人问津。如果不是因为大多数装修设计图里客厅都会很套路地配个电视,苏芷家大概率是不会装电视的。 两人坐在沙发前,苏芷从茶几抽屉里掏出遥控器,按了几下,电视才缓缓亮起。 “你想看什么?”苏芷问道。这台电视是网络电视,可以自由点播,她决定先征求季沨的意见。 “你想看什么呢?”季沨其实没什么特别想看的,她连智能手机都没有,对影视娱乐圈的热点也一无所知。 苏芷看了看电视屏幕,上面正在循环播放热门电视剧的广告,大多是爱情剧。爱情剧的组合方式多种多样:女alpha和女omega,男alpha和男omega,男alpha和女omega,女alpha和男omega,还有男女beta以及一些统称为“性少数”的组合。 由于男女的思维方式确实存在差异,大部分alpha和omega通常会首选同性伴侣,因为彼此更合得来。甚至那些男女beta也常常感叹:如果不是因为性,谁会不喜欢和同性一起呢?所以不同性别组合的alpha和omega的爱情剧并不那么受欢迎。 而且大部分男性对这种缠绵悱恻百转千回的爱情剧也不感兴趣,因此市场上流行的主要还是女alpha和女omega,以及男女beta的爱情剧。 而现在在电视页面停留的一部女alpha与女omega的爱情片广告。海报上,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人站在画面的中央,她微微勾起手指,挑起另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的下巴。两人对视着,眼神中既有深情的凝望,又带着一丝勾引的意味,目光中交汇处恨不得闪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整个画面轻佻又优雅,充满了暧昧与诱惑的气息,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交织。 不得不说,单看海报就十分诱人。 再看海报下方的剧名,发现剧名取得很有文艺范儿,叫《落雪的夏天》,但下方的小灰字简介却粗暴而直白:驯服渣A上司。 虽然苏芷平时看的电视剧不多,但爱情小说读得着实不少。她一眼就给这部剧下了定义:这明显是一部像炸臭豆腐一样的剧——没什么营养,也谈不上推陈出新,在别人面前吃起来姿态还不太优美,但它确实有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因为它击中了人性本能的开关。 不过,苏芷现在还不太好意思在季沨面前承认自己喜欢这种内容,她担心季沨会误解她只喜欢这类剧,显得品味不太美妙,影响她的形象。于是,她迅速按了几下遥控器,把画面切换到其他页面,说道:“我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要不咱们随便挑个类型的电影看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爱情片、悬疑片、动作片,还是动画片?” 说道动画的时候,季沨说:“我想看动画。” 动画吗? “要不看看动画?”苏芷把电视调到动画频道,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动画画风越来越趋同,3D动画更是到了泛滥的地步,主角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尖下巴,题材也大多是流行网络小说改编,或者翻来覆去都快嚼烂了的神话故事。 她快速往下翻着,越滑越快,完全提不起兴趣,最后干脆把遥控器递给季沨。季沨也没找到好看的动画,两人有些失望地对着电视发呆。 苏芷问:“小风,你为什么想看动画呢?” 季沨说:“我觉得画是梦的载体,动画,大概就是梦的集合吧。” “梦的集合?”苏芷看着屏幕上那些粗糙的动画预览图,很难把它们和“梦的集合”联系起来,尤其是有些动画,甚至拿男主自拍照当封面。 季沨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接着说:“其实梦也不一定多高级。有人梦想发财,那描写主角发大财的动画,不就是他的梦的集合吗?只是一种呈现方式。” 苏芷幽幽地说:“那这和普通电视剧没什么区别了。” 季沨叹了口气:“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动画什么样,我上次看动画还是小学的时候呢。” 说到“梦”,苏芷忽然好奇地问:“小风,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现在的少男少女的梦想大多数是考个好大学,而问他们考上大学之后想干什么工作,他们却大多只能张一张嘴,目光呆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高考结束后的人生就是一片虚无。苏芷觉得季沨应该与众不同一些,她不像是那种已经完全被应试教育束缚到失去灵魂的人。 “我的梦想?”季沨似乎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的梦想,就是永远和你在一起。” “哎呀,这时候就别光说情话啦,我是认真的。”苏芷嗔怪道,她的本意是想了解一下季沨的思想。 “我没故意说情话啊,这是真的。”季沨语气真诚,“我以前其实没有梦想,直到你出现。我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 “真的只有这样吗?除了我,就没有别的梦想了?” “没有了。”季沨轻轻摇头,“我看起来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来自娱自乐,但是在你出现之前,我每天都很痛苦;而你出现之后,我每天都很开心。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梦想能比得上和你在一起。别的梦想,只是为人生锦上添花;而和你在一起,是我唯一的必需品。” 这是她第一次在苏芷面前说这么多话,或许是因为她们已经物理上地坦诚相待过,她才愿意毫无保留地表达内心。 苏芷突然有些伤感,她搂住季沨的脖子,轻声问:“除了我,就没有能让你开心的人了吗?” “没有,这世上只有你对我这么好。” “以前呢?以前也没有过吗?” “以前啊……”季沨想了想,“我妈妈,算不算?我是从小被她领养的,她对我像亲生妈妈一样好。但在我十四岁那年,她去世了,我也被送回了孤儿院。” 苏芷心中一阵心疼。她以前从未详细问过季沨的家庭情况,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一直以为季沨的监护人是那个听起来对她不太好的酒吧老板。没想到季沨曾有过一位如此温暖的养母,她已经尝过爱的滋味,却又失去了,这比从未拥有过爱更让人痛心。 苏芷用额头轻轻蹭着季沨的颈窝,温柔地说:“小风,现在有我爱着你,你一定要每天开心,好吗?” “嗯,有你在,每天都很开心。”季沨给予了她一个温暖的回应,仿佛是承诺。 最终,两人拿着遥控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页面。苏芷忽然笑了起来,调侃季沨:“你该不会对‘驯服渣A上司’感兴趣吧?” “驯服?难道这里面的alpha是狗狗变的?”季沨睁大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异常的兴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显然被这两个字深深触动了。 难道这个人有这方面的癖好?苏芷心里暗暗琢磨,但还是正色解释道:“其实就是指掌控alpha的心,让她乖乖听话。绿网上有很多类似的小说,比如‘驯服渣A导演’‘驯服渣A总裁’‘驯服渣A影后’之类的。因为实在太多了,我都懒得点进去看。说不定这个电视剧就是用绿网的小说改编的。” “绿网是什么?”季沨一脸困惑。 “是一个儿童文学网站,我们已经过了看它的年龄。”苏芷轻描淡写地说道。 季沨听得一头雾水,感叹道:“现在的儿童精神生活真丰富。” 其实绿网是一个爱情小说网站,但它一直不觉得自己的主要受众是已达到恋爱年龄并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人类,因此设置了不少奇怪的规定。其中最着名的一条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但推出这条规定的人显然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beta,完全忘了alpha和omega还有个性器官长在后颈上,用一些香艳的描写方法照样能达到少儿不宜的效果。结果被不少“AO文”钻了空子。后来,绿网亡羊补牢地修改了规定:“异性恋beta脖子以下不能描写”,“alpha和omega第四颈椎棘突以下不能描写”。 “你想看吗?”苏芷看到季沨的目光在屏幕上徘徊,眼睛根本舍不得挪开,便问道。 她突然意识到,季沨可能以前从没接触过爱情小说,不然也不会相信性很肮脏。那些在苏芷看来因为太过套路显得又土又俗的东西,在季沨眼里或许很新鲜。自己一开始想避开俗套爱情剧的想法,反而显得有些欠考虑了。 季沨点点头,两眼充满期待地盯着屏幕,就像一个小孩子即将得到心爱的玩具。 “那我们不看电影了,就看这部电视剧吧。”苏芷点开电视剧,前三集是免费的,第四集开始需要会员。她点开了第一集,倚在季沨肩上,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第一个画面就很劲爆:两个穿着浴袍的女人慵懒地从床上醒来,其中一个还亲了另一个一下,但被亲的人却一脸冷漠。再仔细看了看她们的脸,竟然就是海报上的那两个主角。 季沨呆呆地问:“她们第一集就已经在一起了吗?” “不不不,肯定没有,不然后面拍什么?”苏芷解释道。 “那她们为什么一起在床上?” “这叫……先性后爱,就是先做爱,再谈恋爱。”苏芷有些尴尬地解释。这种类型的好处是,观众一上来就能看到“精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看那些慢腾腾的要经历开端和发展的爱情。 “原来不谈恋爱也可以做爱啊。”季沨若有所思。 “不,这只是电视剧。”苏芷突然挡在季沨面前,不让她看屏幕,像是在试图挡住有毒思想的入侵,“这部剧的卖点是渣A,你可不是渣A,别跟着学。” “我不学她。”季沨郑重地承诺。 “好。”苏芷点点头,感到非常满意。 电视剧里,那个亲人的女子开口了:“苏总……” 天呐,居然姓苏! “苏总”依旧一脸冷漠,对身边人满腔柔情的呼唤毫不在意。过了片刻,她才淡淡开口:“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么?” 凭借读过几百本爱情小说的经验,苏芷瞬间就get到了本剧的CP类型:清冷冰山御姐总裁A和温柔体贴忠犬下属O,这种组合非常经典,可谓长盛不衰。 只是这种“冰山御姐”,普通人大概只有在小说或影视剧里才能欣赏到她的美。因为你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卸下冰冷的伪装,露出炽热的内心”,然后可以代入另一位女主,获得一种被独宠的幸福与骄傲。然而在现实中,如果一个人每天从早到晚昂着头、臭着脸,哪怕长得再好看,也只会让人嫌弃,说不定还会获得一个外号叫“拽姐”或者“死装姐”。 比如宋月庭那样的,据说天天被下属背后吐槽,都传到苏青竹耳朵里了。 不能多想,一多想就觉得下头。苏芷决定抛开一切,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影视剧中。她有点好奇另一个女主到底姓不姓季。 “知道了,苏总。”被“苏总”警告的女子眼眸中的光瞬间熄灭了,像枯萎的花瓣,镜头还专门给了一个特写,配上略带忧伤的背景音乐,突出了她的失望。 显然,这是“抱着交付自己的心态渴望这一夜能成为两人关系的开端结果第二天却收到枕边人的警告”的虐点。 哎呀,果然是渣A! 季沨说:“她好冷漠哦。” 苏芷点点头,还不忘教育季沨:“是啊,这就是渣A,很坏的alpha,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学。” 下一个镜头,“苏总”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脚蹬薄底皮鞋,衣冠楚楚,“清冷”着脸走进公司。她所到之处,员工们整齐划一地向她问好:“苏总。”她走进了一间视野极佳的办公室,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夹,似乎准备开启忙碌的一天。 突然,门开了,一个下属推门而入,正是“苏总”床上的女人! “苏总……我今天刚来这个部门……” 哇!这不是喜闻乐见的“机缘巧合之下与一夜情对象重逢情节”吗。两人看着电视,眼睛齐刷刷地瞪大了,专注地盯着电视,渴望着之后的情节。 “苏总——你身边这个小朋友,是你的同学吗?”耳边不知怎么传来了苏青竹的声音。 苏芷差点被吓到从沙发上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了电视。 苏青竹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她的脚步和开门声都很轻,苏芷和季沨都没察觉,说不定已经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了。 苏芷磕磕巴巴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爸爸呢,也回来了吗?” “今天公司团建,我不太高兴去,就请假了,月庭么,她还在加班。”苏青竹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芷,问:“你还没告诉我,你身边的小朋友是谁呢。” 苏芷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心翼翼地说:“她是我的同学,叫季沨,‘沨’是三点水加一个‘风’。”说完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季沨乖巧地站起来,打招呼:“阿姨好。” 苏青竹很自然地回应道:“小风,你好呀。”她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微笑,语气柔和而亲切。 季沨觉得苏青竹笑起来很好看,和苏芷有着好几分相似,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温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可是下一秒,似乎捕捉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苏青竹的神情刹那间变得复杂而耐人寻味——她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极为敏锐,甚至能够察觉到两种信息素交融时所散发出的独特气味。 苏青竹的目光又落回了苏芷身上,问道:“小芷,她是你的哪种同学呀?”尽管她的语气很随和,但神色却是洞察了一切的样子。 苏芷败下阵来,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小声说:“交往的同学。”。 “哦,原来小风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呀。”苏青竹看向季沨,问:“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出门吃个饭?” “谢谢阿姨,今天……就不用了吧,下次吧。”季沨面露羞涩,有些受宠若惊,她孤身一人惯了,还不太习惯受到长辈这样的款待, “那有些可惜呢,我还想和小芷的女朋友好好聊聊呢。”苏青竹微微一笑,“我看过你的画,很漂亮呢,将来可以和我一样当原画师哦。” 苏芷这才意识到,苏青竹早就知道了她自己放在书桌上的那些画的来历,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季沨一向不太会回应别人的赞美,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谢谢”,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喜悦。 “我今天真的很累了,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哦。”苏青竹没再说什么,笑了笑,径直往楼上走去,她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 然而,当她走到楼梯上,她突然叫住了苏芷,神情严肃:“小芷,你有没有吃药?”大概是察觉到了气味的浓度流向不太对劲。 苏芷知道一切都已经败露,不安地搅着手指,嗫嚅道:“吃了。” “吃了就行。”苏青竹意味深长地扫了那边的两个少女一眼,便不再多说,但当她走到二楼楼梯口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关切,对楼下的苏芷说道:“我劝你还是晚点再让月庭知道,她这个人,比较的……唉。” “好的好的。”苏芷连忙点头。 苏青竹回到自己的卧室,轻轻带上门,便不再出声了。 季沨望向楼梯口,苏青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又看了看正用手捂住脸的苏芷,一时间手足无措。迟疑了片刻,她终于挤出一句:“我们继续看电视吗?” 苏芷把手伸向遥控器,却怎么也提不起打开电视的心情。她还不习惯妈妈在楼上,自己和女朋友在楼下幽会的场景。 于是,苏芷拉起季沨,说:“现在还不太晚,我们再出去玩吧。” 第七次:去小风家里看看 其实苏芷想出门,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确实有点饿了,毕竟现在正是饭点,而且下午的运动量也不小。 在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苏芷每晚都会在和季沨一起回家之前带着她先去吃顿晚饭。她本想通过这种方式改善季沨的饮食,但渐渐地,季沨总是羞涩地红着脸拒绝,说想去食堂吃。苏芷很快就明白了,季沨是不想总是花她的钱。于是,她便改成了每天下午陪着季沨去食堂,还耐心地督促她把盘子里的每一道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今天吃什么晚饭呢?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她们刚刚经历了美好的告白,还有甜蜜的第一次,如果晚上只是随便在街头的苍蝇小馆里凑合一顿,写到日记里都觉得太煞风景(虽然上午还在上数学课)。 按照苏芷的理想,今天晚上应该像小说里的总裁那样,带着新交往的女朋友去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尽管她压根不知道鲸陵到底哪里有这样的餐厅,以及就算知道哪里有,这样的高档餐厅会不会欢迎她们两个未成年高中生进去。 苏芷问季沨:“我们去哪儿吃饭呀?”苏芷想看看季沨有什么别致的想法。 结果季沨回答:“哪儿都行,要不就去金叶巷吧。” 啊,简直和苏芷的想法是两个极端。 但苏芷转念一想,那里是两人初次相遇的地方,倒也别有一番意义。 最终,两人在金叶巷的一家烧烤店吃了晚饭。毕竟这里也没有更高端的饭店。 今天季沨格外大方,不仅主动抢着买单,点的还都是最贵的套餐,连饮料都不肯买瓶装的,要点鲜榨的果汁。苏芷不禁好奇:这家伙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有钱了?但这个问题着实让人不怎么好开口,因为好像怎么措辞都显得有点冒犯。 出门后,苏芷想起刚刚看到季沨结账时刷的是信用卡,便问:“你的信用卡是哪来的啊?” 季沨想了想,说:“这是阿姨昨天给我的工资。毕竟我以前每天都帮她做饭,打扫酒吧。” 季沨并没有刻意说谎,这确实是她想到的唯一能解释自己昨天收到的那笔莫名其妙的钱的合理原由。她打算改天去向酒吧老板核对一下。 苏芷惊讶地说:“你居然还会做饭!” 苏芷到现在只会用两种厨具,一个是蒸锅,一个是空气炸锅。毕竟这两个东西只要把食物往里一扔,人在一边等着就行,她连水煮面条都掌握不好火候。 季沨点点头:“对啊,对着菜谱学一学就会了。” 苏芷在心里暗暗感叹:季沨真是太聪明了,难怪学习能进步得那么快。 听到季沨提到酒吧,苏芷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转头对季沨说:“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我住的地方?”季沨显得有些意外。 “对啊,我还没去过你家呢。”苏芷对季沨的住处充满了好奇,确切地说,她对季沨的生活感到好奇。由于季沨的过往经历极为特殊,苏芷总是担心,如果过多追问她的过去,可能会勾起她的伤心事,这导致了尽管她们如今已经是恋人,苏芷却始终觉得自己似乎只拥有了十六岁的季沨。十六岁之前的她,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始终难以让人看清。苏芷内心渴望揭开这层迷雾,而前往季沨的住处,或许是一个不错且较为委婉的切入点。至少应该不至于引起季沨的反感。 没想到季沨愣住了好几秒,才缓缓点头答应:“好吧。” 苏芷注意到,季沨的手不自觉地捏着衣摆,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苏芷不禁开始猜测:季沨家里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床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 这反而让她更想去看个究竟了。除了季沨的床头摆着别的omega的照片之外,别的她倒是都能接受。 苏芷轻车熟路地打开打车软件,从历史记录里找到“月蚀酒吧”,点击呼叫,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出租车就到了。季沨在旁边看着她在屏幕上点点点,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出租车很快就来了,两人上车后,飞驰的汽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这是苏芷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六公里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她不禁又心疼起来:原来季沨每天上学都要走这么久的路啊。 眼前的月蚀酒吧依旧如往常一般热闹喧嚣。站在楼下,可以望到闪烁的霓虹灯招牌,以及半透明窗帘后投射出的模糊光影,似乎是舞动的人群。光影交错间传来欢快的乐声。 苏芷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妙的冲动:“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要不要进去看看?”对于一个好学生来说,走进酒吧几乎是她能想到的最疯狂叛逆的事了。而且,酒吧也是爱情小说中常见的浪漫场所:妩媚的omega借着微醺,轻轻拉起身边alpha的领带,再端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故意将酒洒在对方领口……天呐,还有什么场景比这更带感呢? 然而,季沨却摇了摇头,戳破了她的幻想:“我不想进去,里面太吵了,而且经常有人吐在沙发上,我每次都要擦好久。” 苏芷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绕到房子后面,沿着楼梯上楼,当季沨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苏芷却故意抢先一步,径直推门而入,不给她一点整理的机会。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出乎她的意料——房间里并没有乱糟糟的脏衣服,而是铺排了很多张水粉绘制的画稿。桌上和床上都有。 季沨倚靠在门后,不安地站立着,眼神躲闪地注视着苏芷。 “诶?”苏芷走上前,随手拿起一张画稿,仔细端详起来。画面上是一片梦幻般的森林,树叶竟是粉色的,层层迭迭的树叶宛如晚霞坠落在枝头,树影间洒下的光斑仿佛蝴蝶的翅膀在轻轻翕动,整个画面看起来如同一片凝固的梦境。 她又拿起另一张画稿,这张画的是一座夜晚的城堡。尖顶上的铁十字架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而窗棂透出的暖黄色光晕却泄露了内部壁炉的温暖。 苏芷转过头,好奇地问季沨:“这些画是什么呀?” 季沨心里有些忐忑,她不敢直接告诉苏芷这些画的来历。昨晚她紧张得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第二天要去见苏芷的事情,根本无法入睡。再加上苏芷的出现让她逐渐走出了颓废,于是,她决定重启自己以前搁置的计划——“制作一个小游戏”,这些画稿正是她为游戏设计的场景。 但说“为自己的游戏设计的场景”,多少不太符合她这个成绩中下游的身份,即使苏芷相信了,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眼高手低。季沨有些结巴地说:“这……这是……这是我画的插画。” “哇!”苏芷早就知道季沨擅长绘画,但之前季沨给她的画作大多是描绘现实中的事物,比如可爱的猫东西、以及一些静谧的风景。看着眼前这些充满奇幻色彩的画作,她不禁好奇地问:“画里面是什么地方呀?” “是我想象出来的场景。”季沨老老实实地回答。 苏芷又拿起另一张插画,画上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不过很显然,画中的少女并不是苏芷——因为她并没有一头栗色的卷发。画中的少女明眸皓齿,面容俏丽,笑容灿烂,宛如春日的暖阳。 “这是……你想象出来的人?”苏芷看向季沨,眼中带着一丝调侃。 季沨的脸微微泛红,显得有些窘迫,但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梦中情人吗?照着心里的白月光画的?哪个白月光?”其实苏芷当然知道,画家的画大多只是纯粹出于对美的欣赏,但是看到季沨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是忍不住想逗弄呢。 “不不不!”季沨显然当了真,慌忙地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的梦中情人只有你。” “那这是谁呢?”苏芷扬了扬手中的画,故意继续逼问道,想看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季沨一害怕,便忍不住坦白了:“她是我设计的主角。” “什么主角啊?”苏芷继续追问。 “我的……我的漫画的主角。”季沨小声回答。季沨说完,感觉自己挺机灵的,非常合情合理。 “你的漫画?”苏芷惊讶地问道。虽然漫画和插画在形式上很相似,但两者在创作方式和表现手法上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她实在没想到,季沨居然还会创作漫画。 “对,对,对,这是我设计的人物造型图。”季沨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加合理。她紧张地观察着苏芷的反应,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苏芷果然没有怀疑,她小心翼翼地帮季沨把床上的画稿迭好,准备放到桌上。然而,当她走到书桌旁时,目光却被桌上一排书中的一本牢牢吸引住了——《平衡的掌控者——数值设计原理》,在一排普通课本和学习资料的环绕中,这本书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惹眼极了。 她指着那本书,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书?” 季沨刚刚才微微松了口气,现在又紧张起来。这是她的几本数值策划书中写得最好的一本,简直常看常新,因此一直放在桌面上。她解释道:“我想参考一下游戏的设计,让漫画里的战力体系更加合理。”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苏芷能再次相信她的话。 “这样啊。”苏芷点了点头,似乎真的信服了。然而就在下一秒,季沨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苏芷随手从那排书中抽出了吸引她注意的那本,大概是出于好奇想翻几页瞧瞧。然而还没等她翻开,一张A4纸便从书页间滑落下来。 苏芷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纸上画着一个类似坐标系的东西,上面有一条函数曲线,曲线上还标注了许多点,横轴似乎是……可还没等她看清,季沨已经快步上前,按住了苏芷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么啦?”苏芷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季沨。她发现季沨的神情紧张极了,连按在她肩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把她都按疼了。 苏芷刚想再次看向那张纸,却见季沨一把夺过那张纸,迅速三下两下揉成一团,狠狠丢进了垃圾桶。 “呀!”苏芷万万没想到季沨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心中不禁有些惊讶:不就是一张函数图像嘛。 她清晰地看到,季沨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开始的是一种惊恐,这种惊恐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眶也渐渐泛红。随后,那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变成了抽泣,最终化作无法抑制的骤雨般的哭泣。 苏芷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凑过去,急切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翻你的东西,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别哭了,乖,我错了。” 季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簌簌簌地往下掉,几乎跪倒在地,她断断续续地说:“这是……这是……我的理想……理想的进步曲线。” 虽然她并没有说真话,但她的哭泣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苏芷发现了她的“秘密”后会抛弃她的可怕场景。 苏芷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张“理想曲线”会让季沨如此害怕,但她还是立刻跪下来,紧紧抱住季沨,柔声安慰道:“哦,这样啊,一直在上升呢,很棒哦。” 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到曲线上那些精密的锯齿状的“合理动态波动”。 “我上一次,只考了那么一点,你肯定要说我自不量力,敢定那么高的目标。”季沨把头深深埋在苏芷的怀里,哭得全身都在颤抖:“我怕我对不起你对我的帮助,我害怕,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我好害怕……” 苏芷把下巴抵在季沨的头上,继续温柔地安慰她:“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最爱我的小风了。而且有理想是好事呀,你真的一直都在进步的,你那么聪明,最后肯定会考出好成绩的。” “真的吗?你一定不会离开我吗?”季沨依然把头埋在苏芷怀里,言语中依然带着止不住的抽泣声。 “不会哦。”苏芷轻轻拍了拍季沨的后脑勺,语气中满是宠溺。 季沨缓缓仰起脸,朝着苏芷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被泪水浸湿,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仿佛能瞬间融化人心。 苏芷轻轻扶起季沨,低下头开始吻她。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温柔而小心,但很快,吻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深入。看着怀里这个可爱的alpha女孩软糯的样子,苏芷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想要作弄她的冲动,又或许,这只是她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疼爱。 苏芷用力将季沨拉起,紧紧抱住她,脚步有些踉跄地将她拉向床边,然后将她推倒在柔软的床上。季沨陷在温暖的床垫中,眼神迷离而脆弱:“不要离开我,好吗?” “不会离开你哦。”苏芷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她的手指已经轻轻伸到季沨的衣领处,开始一颗颗解开她的扣子。从外套开始,到里面柔软的衬衫,随着布料缓缓分开,露出季沨如雪般洁白的肌肤,以及她今天下午用口红写下的那些淫靡的文字。 苏芷沉醉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象,片刻之后,她将手伸到季沨的后背,褪去她的内衣。随即,她俯下身,含住那已经挺立的乳头,缓慢地舔弄着,仿佛在细细品味世间最珍贵的美味。平心而论,季沨的胸并不大,她本身就很瘦,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胸部自然也不会很大。但苏芷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一刻,享受着耳边传来的季沨那撩人心弦的喘息声,那声音让苏芷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季沨感受到凉意轻轻包裹着乳头,快感如同电流从乳尖一路流向下身,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仿佛在寻找某种支撑。而苏芷并未放过她的下身,直直坐起身,纤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季沨的裤腰带,然后探入内裤,轻轻一拉,裤子连同内裤一起滑落到脚踝处。 那根已经兴奋起来的东西从内裤中弹了出来,苏芷低低地笑了一声。她并没有去理会那根东西,而是将手指轻轻插入季沨下面的花穴,同时啄着她的唇,手指在她的体内轻轻搅动,感受着那紧致的甬道带来的温暖与湿润。 搅动……搅动……抽插……季沨努力克制着呻吟,毕竟她是alpha,总是发出声音似乎有些丢人。然而,最终她实在忍不住,一声声低吟从齿缝间漏了出来。 苏芷却像是恶作剧般吻住季沨,不让她发出声音,只留下悠长的鼻音闷哼。直到苏芷感觉到季沨的体内已经兴奋到紧紧挤压着她的手指,而前面那根东西也开始一颤一颤地射出液体,她才轻轻放开季沨的唇,听着已经忍无可忍地少女发出酥软的叫声。最后,苏芷温柔地在季沨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咬了咬她散发着香气的后颈,摸着她的头发,目光中满是愉悦。 温存完,苏芷帮季沨扣好扣子提上裤子,整理好衣服,再次柔声向她保证:“我不会离开你哦,我向你保证。” “好的。”季沨的眼角还带着一丝红意,但此刻却又傻傻地笑了起来,仿佛完全接受了这个承诺。 苏芷忽然话锋一转,声音里一半是怜惜,一半是作弄:“我真的好心疼你,每天都要走那么远的路。身上一点肉都没有。连这里也没什么肉呢。”说着,她还隔着衣服轻轻揉了揉季沨的胸口, 季沨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不喜欢嘛?” “喜欢哦,”苏芷轻声回答,手依然停留在季沨的胸上,“就是心疼你嘛。”季沨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想逗自己,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苏芷忽然问:“你想不想从这里搬走?”这回是严肃的语气 “搬走?去哪里?”季沨有些困惑。 “去我家?”苏芷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她知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同居就涉及到了整个家庭。 季沨果然有些迟疑,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已经走习惯了。”她本来就害怕社交,而且,她甚至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苏芷的爸爸,感觉是个很可怕的女人。 苏芷想了想,又说:“那要不要……给你买一辆车?” “不要。”季沨依旧摇头,“我已经让你花了很多钱了,不想再让你继续花那么多。”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似乎是想起了她们初遇时的场景。 苏芷理解她的感受,她是个擅长换位思考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她提议道:“你画画这么厉害,我来帮你想办法挣一点钱,然后买辆车,好不好?” “怎么挣钱?”季沨好奇地问,“难道是到街头去给人画肖像吗?” “哎呀,现在是网络时代,你不用手机,不懂的,挣钱的方式五花八门。我回去向我妈妈打听一下。”苏芷笑着说。 她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起肖像,你还从来没有画过我呢。唉,今天时间有点晚了,你先欠着哦。”说完,轻轻点了点季沨的额头。 季沨点点头,也想起苏芷答应她的事:“你也答应过弹阮给我听,你也要记着。” “好。”苏芷笑着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连空气都变得甜蜜了。 冉冉升起的新星…? 苏芷又看了看季沨那些做手工艺品的小工具,和她聊了一会儿天,到了大约八点半,便离开了,苏芷暂时不敢夜不归宿。离开时,苏芷还不忘带走季沨的几张画稿。 苏芷离开后,季沨慵懒地半躺到床上,眯起眼睛,享受地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苏芷的气息,手指摩挲着她在被褥上留下的余温。然而,这份短暂的惬意还没来得及沉淀,一阵敲门声便打破了这份宁静。季沨以为是苏芷忘拿了东西,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陌生女人。季沨仔细打量了她片刻,才恍然认出,她正是昨天给自己信用卡的那位奇怪的alpha女性。 “方便让我进来吗?”她的声音依旧沉静如水,和昨天别无二致。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季沨警惕地把住门檐,她才不敢轻易放一个陌生人踏入家门。 女人微微一笑,语气轻描淡写:“我是你养母的朋友,可以吗?” “你又是来发工资的吗?”季沨下意识地以为她又要递出一张信用卡。 “我今天是来和你谈正事的。”没等季沨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推开她径直跨进了房门。 “你出去!”季沨急了,奋力把她往外推:“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我的房间?” 然而,女人的下一句话,就瞬间让季沨愣在了原地:“你为什么要退出启元班?” “你是谁!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出去!”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仿佛戳中了季沨的痛处,她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眼睛发红,用力地推着女人,尽管对方纹丝不动。 女人并没有被季沨爆发的情绪吓住,而是很利落地自报家门:“我姓莫——全名叫莫声闻。” “莫……”季沨的动作戛然而止,原本被情绪支配的思绪,此刻被对社交礼仪的纠结所取代。她该怎样称呼眼前这个人?莫姐姐?莫阿姨?还是莫女士? “你就叫我莫老师吧,虽然已经很久没人这么称呼过我了。”莫声闻笑了笑,化解了她的尴尬。 “莫老师,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我退出启元班,和你有什么关系?”季沨气愤地质问。 “我确实不是你的监护人,但我是来给你介绍新监护人的,比现在这个要好得多哦。”莫声闻语气平和,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什么新监护人?”季沨心中满是疑惑,难道是酒吧老板觉得每月花一千块钱养她还附赠十倍回报协议都嫌麻烦,准备把她送走? 莫声闻摇了摇头,又微微一笑,似乎笃定季沨接下来会欣然接受:“是京城的一个大学教授,对方很喜欢聪明的孩子。那里的条件很不错,高考很简单,学习也比这边轻松多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你到启元班说明情况,办理复学……” 然而,她还没说完,季沨就果断打断了她:“京城?我不去,我就要待在鲸陵。” “为什么?你在那边会过得舒服多了。”莫声闻显然觉得难以置信。 “我不管!与你无关!是张阿姨叫你来的吗?想把我丢出去,也得找个本地的监护人!”季沨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力地把她往外推。 最好找个住得离苏芷家近的。 在推搡中,莫声闻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下一秒,几乎像闪电一样,她将季沨按在墙上,毫不留情地拨开她脖颈后的头发。 那里赫然露出几道新鲜的咬痕。 莫声闻攥着季沨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季沨感到一阵生疼:“你,你,你才多大年纪,就向原始欲望屈服了?连十八岁都没忍到?”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季沨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却依然强硬地重复着这句话。 莫声闻没有理她,依旧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莫声闻终于松开了手,季沨转过身,看向莫声闻。 莫声闻眉头紧拧,镜片后眼睛迸发着无法抑制的怒火。季沨感到困惑,她自己和omega的亲密行为,和眼前这个陌生人有什么关系呢? 半晌,莫声闻才一字一顿地说:“我一贯鄙视alpha和omega的原始欲望,这和动物没什么区别,这是基因试图延续自身的阴谋,人不应该轻易地屈服,虽然我没能做到,但我希望你能做到,而且虽然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但我好歹是……” “但你是……?”季沨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烦感。她觉得莫声闻的这番话,不过是以前那些故意不停地向她灌输“性是肮脏的”“发情期是肮脏的”的beta室友们的言论变种罢了。她今天早已把这些话抛诸脑后。然而,她实在受不了莫声闻那种故意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只得屏住呼吸听下去。 然而,莫声闻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完,只是叹了口气:“我再和那位想收养你的大学教授商量一下吧。” 说完,她便重重地带上门,门砰的一声关上,带起的风将远处季沨桌子上剩下的几张画稿都掀翻在了地上。 真是个怪人。 苏芷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了晚上九点。 苏青竹似乎刚刚休息完了,正坐在沙发上。她的右手拿着一个画板,目光专注而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上面的内容。而她的左手则搂着一只硕大的奶牛猫。这只奶牛猫以人类的姿势坐在苏青竹的腿上,肚皮朝上,两脚前伸,两只前爪搭在苏青竹的手臂上,脖子歪着,一脸“不服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今天把猫东西关到了现在,它刚刚在你房里又嚎叫又挠门,把我都给弄醒了。”苏青竹抬头看了一眼刚进门的苏芷,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 苏芷心中一惊:什么?她原本以为猫东西一直躲在苏青竹的房间里,没想到这只猫竟然一整天都待在她床底下?那她今天和季沨在床上缠绵的时候,床底下岂不是还藏着一只猫? 想到这里,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涌起,既有羞耻,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苏芷看到苏青竹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便问道:“那个人呢?又没回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看到宋月庭的身影。 这个月,苏芷和宋月庭唯一的交流发生在一天晚上十一点。当时的宋月庭将一个平安扣递到苏芷手中,正是苏芷一个月前在金叶巷丢掉的那一条。当时的宋月庭只说了一句话:“总共花了七万多块钱,下次不要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原本苏芷还在为这份失而复得所感动,眼泪都快下来了,却被宋月庭这冷冰冰的语气瞬间浇灭,甚至感觉有些恼怒,最后还是苏青竹出面缓和了气氛。有时候苏芷实在想不明白,几年前还是那么温柔体贴的宋月庭,如今性格怎么变成了这样。 “呵,还没回来呢,又在加班。”苏青竹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随即,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故作轻松地补充道:“哦对了,你的床单我已经帮你洗了,上面有一点血,也帮你刷干净了。” 苏芷低着头,不敢开口,仿佛那些藏在心底的羞耻之事,已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妈妈面前,让她无处遁形。 “给我玩玩。”苏芷决定借猫来转移注意力。她把手里的几张季沨的画稿随意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苏青竹身旁,粗暴地抱过那只猫,将它以同样的姿势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揉捏它腋下的柔软部位。 对于没养过猫的人来说,可能会下意识地觉得猫身上手感最好的部位是肚皮。但对于像猫东西这样肌肉和脂肪都很充足的猫咪来说,真正让人欲罢不能的,其实是它的腋下,那是一片毛绒绒、富有弹性的软肉,两只手都能被包裹,仿佛把手伸进了云朵之中。 “你的小女朋友学过画画吗?”苏青竹将手中的画板递到苏芷面前。苏芷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的竟是季沨的画板,大概是季沨临走时不小心落在她家的。 “应该……没怎么学过吧。”苏芷心中暗想,季沨现在的收养人,那个酒吧老板,肯定不会舍得花钱让季沨去学画画。至于季沨以前的养母,苏芷倒是不确定她是否送季沨学过。 苏青竹放下画板,又拿起苏芷刚刚放在茶几上的画稿,似乎猜到这些也是季沨的作品,不禁感叹道:“她应该和你同龄吧,才十六岁就能画到这个地步,真的很不容易啊,比我们单位里一些新人画得都好。将来有没有考虑过学艺术呢?” 苏芷摇了摇头:“学艺术?那好像需要很多钱吧。她是孤儿,而且她现在的收养人对她也不好,肯定不肯出钱的。” “孤儿吗?”苏青竹微微有些惊讶,“那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是啊,她住的地方离学校六公里,连接送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走着上学。而且她住的地方也很小,只有我房间那么大……”苏芷一口气说出了季沨生活的种种不易,她心里既心疼,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苏青竹若有所思,提出了和苏芷之前一样的建议:“要不要把她接到我们家来住?我和月庭说一声?” “不行不行。”苏芷连忙摇头,“她很内向,比较怕生,来我们家肯定会很不自在。最重要的是她自尊心应该挺强的,大概不能接受一直花我们家的钱。我理解她,要是我是她,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确实。”苏青竹点了点头,觉得苏芷说得有道理。她又赞许地笑了笑,“小芷,你真是越来越成熟了,学会换位思考了。” “哎呀。”苏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却亮晶晶的,“我想让她能赚点钱,用绘画赚点钱,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一点。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吗?”她还补充了一句,“只利用课余的一些时间,不会影响学习的。” “用绘画赚钱吗?你们还是学生,平时只能抽出一点时间的话……”苏青竹真的认真地思考起来。 “最常见的方式是接单创作,但那些商业插画,比如产品的展示图,大多都得用电脑制作,有些还得用到建模技术。她应该没有电脑吧?”苏青竹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应该没有。”苏芷确实没在季沨的住处见过电脑,更何况季沨连手机都没有。 “如果是手绘的话,可以用扫描的方式转化成电子版,不过看起来会没有电脑绘制的那么精细,很难接到商单。但还是可以给一些有需求的人专门定制,比如你们喜欢的‘二次元’,他们就常常有这类需求。不过嘛……”苏青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苏芷急切地追问。 “好像这类接稿最常见的纠纷就是对方是未成年人,要求退款,结果发现你们自己也是未成年人……”苏青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滑稽的场景。 “哎呀,听起来好麻烦的。”苏芷一听到这种纠纷,就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了。 “小风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画的东西?”苏青竹接着问,“画自己偏好的东西,会快乐很多,不然可能会和上班一样痛苦。” “她喜欢画漫画。”苏青竹拿起刚带回的那张画稿,“这就是她设计的场景。” “很不错嘛,你们可以创建一个账号,发她的漫画。要是能火起来,也许能靠广告和周边赚一些钱……” “只是……”苏青竹叹了口气,“互联网鱼龙混杂,我觉得还是要小心为妙,你们已经长大了,自己决定吧。” “谢谢妈妈!”苏芷暂时忽略了苏青竹的忠告,开心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已经找到了一条明路。她顺势用力捏了捏腿上的猫东西,表达自己的兴奋。 猫东西早已瘫软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头枕在人的手臂上,尾巴懒洋洋地摆动着,仿佛在无声地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你会不会生气,觉得这会影响学习?”苏芷望着苏青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和影视剧。 现在的家长大概是也受到了不少“素质教育”的熏陶,所以一般不会功利得非常明目张胆,但很遗憾的是大学的选拔方式还是通过分数来的,而且竞争愈发激烈,所以家长们依然发自内心地焦虑着。这种矛盾心态的具体表现是,他们的态度往往与孩子的学习成绩有着很大的关联,穷则“你是个学生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达则“只要你开心快乐地成长就行”。 “不会。”苏青竹却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们能合理安排时间。而且……” 苏青竹重重地叹了口气:“而且,我看到现在的孩子把青春最美好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准备考试上,只为一个将来还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文凭,我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们很可怜。有点像你爸爸。她高中之前一直在拼死拼活地学习,上了大学之后继续拼命,工作了还在拼命。结果她自己赚的钱,她自己根本没时间花,我怎么劝都没用。”说完,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忧郁和落寞。 宋月庭现在确实很少笑了。几乎每天回家,她都要先花半个小时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在试图消化加班带来的怨气。等她消化完,基本上已经到了睡觉时间,她只能匆匆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准备继续开启第二天的轮回。 “小芷,妈妈还是希望你现在能快乐一点,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和你的学习成绩没有任何关系。”苏青竹的声音温柔而真诚,“长大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这些快乐了,好好珍惜哦。” “嗯。”苏芷被苏青竹这番话触动得眼睛发酸,她把猫东西扔到一旁,然后起身,重重地抱住了妈妈。 那天晚上,苏芷洗完澡,躺在刚换好的干净床单上,本该很快沉入梦乡,但她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今天的经历实在太过丰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成长的滋味,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白天,她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性爱,后颈还残留着对方的余香,身体的每一寸都仿佛被触碰过。那些曾经隐秘的角落,如今似乎都已经留下了那个人的痕迹。她知道,以后的性爱不会再有疼痛,也不必再依赖抑制剂贴度过发情期,因为以后会有alpha的抚慰。 苏芷的心里痒痒的,仿佛几次亲密的接触就让她跨入了成熟女子的行列。她不禁遐想,接下来她还能和季沨一起体验到赚钱的喜悦吗?如果生理上的成熟是按年龄和性划分,那么社会意义上的成熟或许就是经济独立,虽然她也预感到她们能挣的那点钱离经济独立的边都摸不到。 哪怕只是平凡生活的小小插曲,也是人生的齿轮的轻轻转动,这份感触既令人不安,又让人心潮澎湃。 尽管其实,明天依旧还是普通的一天。 咖啡厅里的大神蓝图 周日的清晨,或许是前一天“运动量”过大的缘故,季沨一直睡到了九点才醒来。她支起身,发现放在床头的滑盖手机的屏幕上闪烁着一条信息提示。 季沨赶忙点开,原来是苏芷在八点发来的消息:“小风,今天有空吗?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季沨瞬间回复:“有空!”得知苏芷周日还找她,她心中满是欣喜,连忙匆匆洗漱,顺手换上了前天买的新衣服。 没过多久,苏芷的新消息就到了:“我帮你叫了车哦,应该快到酒吧楼下了,你去看看。” 季沨飞奔下楼,果然看到一辆网约车停在楼下。 等她坐上车,才得知目的地不是苏芷家,而是一家咖啡馆。 季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有些失望,昨天的经历让这个初尝人事的小alpha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来几次。 走进咖啡馆,苏芷已经站在吧台前等候了。看到季沨,她立刻迎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季沨有些害羞,周围还有不少人呢。 苏芷拉着季沨来到餐桌旁,那是一张方形的四人木桌,桌旁还坐着一个脑后扎着双马尾的少女。 看到季沨,她打了个招呼:“嗨,季沨。”她的面色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苏芷刚刚的亲密举动。 “嗨,祝遇。”季沨友好地回应。 苏芷和季沨也坐下来,为了防止祝遇觉得自己像个大电灯泡,苏芷特意坐到了祝遇那边,让季沨坐在对面。 苏芷干咳了一声,仿佛要宣布一件大事:“我今天来,是想和你们商讨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已经十六岁了,也算是有了一定阅历的人,我们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不是吗?”其实苏芷也不清楚十六岁究竟算不算有阅历。 “什么重要的事情?”季沨感到好奇。 祝遇却懒得再等苏芷卖关子,直接了当地对季沨说:“季沨,你不是会画漫画嘛,苏确蘅想让你把漫画上传到网上去,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传到网上?”季沨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她昨天说会画漫画,只是临时编出来敷衍苏芷的,她压根儿没有真正画过漫画。对于漫画来说,剧情是核心,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设计剧情,甚至连她自己的游戏也连基本的世界观都没想好。这些认知对她这个几乎没怎么接触过互联网的人来说,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更别提要拿出一个能上传到公共平台的作品了。 但季沨是万万不敢直接承认这些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其辞地说:“我画漫画的时间很短,还是需要仔细考虑一下。”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今天要不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晚上加班加点地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漫画来? 苏芷却摇了摇头,安慰道:“小风,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们可以分工合作,一起努力。”说完,她看向了身边的祝遇。 祝遇也表示了肯定:“季沨,你只需要负责画画就行啦。我听苏确蘅说你平时基本不上网,可能对网络文化不太熟悉。我们天天在网上冲浪,比较了解大众的口味,编剧和分镜就交给我们吧。” 季沨看了看她们两个,好奇地问:“那你们谁负责编剧,谁负责分镜?”她心里同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只需要负责技术活儿就行。 “我编剧。”苏芷和祝遇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刚落,两人都有些尴尬地对视一眼,显然她们到现在还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祝遇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虽然我们才十六岁,但也是有思想的人。在创作时,我们确实应该考虑一下思想的深度。在这方面,我比苏确蘅更擅长一些。” 祝遇确实有点鄙视苏芷的品味。她觉得苏芷的阅读量大多来自爱情小说,而且还是那些她压根不感兴趣的爱情小说。 季沨好奇地问:“思想?你想表达什么思想?” 祝遇娓娓道来:“我观察了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所有具有艺术价值的东西,基本上都需要讲究以小见大、见微知着,而我们的漫画应该也需要做到这一点。” 季沨听得更感兴趣了,这些词儿她只在语文课上听过,便问道:“以什么小,见什么大呢?” 祝遇顿了顿,说:“就是,我觉得我们的漫画需要通过个体的微小叙事,折射出时代的宏大背景与命运的波澜壮阔,反映出社会的阵痛,传达出对人性的思考……” 苏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说人话。” 祝遇沉思了几秒:“比如嘛,我们可以画一个普通工人,来反映工业化的进程……” “工人?哪种工人?长什么样?”季沨作为画手,对细节格外敏感。要知道,文字和图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载体。在小说中,一个场景可能只需要用一句话来描述,但要画出来,就得事无巨细地展示每个角落的布局。 “这个嘛……”祝遇又顿住了,徒劳地用手比划了比划,只能承认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以以后再去查询一下资料嘛。”但她依然觉得有追求的漫画应该向世界名着看齐,能不能达到是一回事,但总得有上进心。 见祝遇卡住了,苏芷揶揄道:“祝遇,你适不适合当编剧我不知道,但你肯定很适合去给出版社写腰封。” 祝遇反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样?” 苏芷微微一笑,说:“我觉得嘛,我们的漫画最重要的是,获得很多人的喜欢。” “怎么获得很多人的喜欢?”季沨也好奇地凑过来,根据她的经历,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件难事儿。 “那自然是……”还没等苏芷说出口,祝遇就帮她抢答道:“蹭热点。” 苏芷轻轻摇头,责怪道:“哎,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这叫把握流行文化的趋势,站在时代的风口。” “看,你也开始不说人话了。”祝遇用苏芷刚刚的话回击。 “流行文化的趋势是什么?”季沨对这个问题同样很好奇。 “是爱情,甜蜜的、美好的、让人欲罢不能的爱情。”苏芷说话时嘴角上扬,眼神甜蜜,仿佛脑海中又浮现出她读过的那些爱情小说的情节。 祝遇早就料到苏芷会把话题拐到爱情上,她清楚苏芷的性子,一旦提到爱情,估计就很难回头了。但她依然不屈不挠:“即使是爱情,也有高大上和土俗low之分,苏确蘅,你依然需要我的指导。” “那你说说,什么是高大上,什么是土俗low?”苏芷问道。她心想,祝遇一个没看过几本爱情小说的人,怎么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好为人师。 祝遇本想说:“你喜欢的那种就叫土俗low”,但因为太过直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至少得现实一点。像一些人喜欢的身价过亿资本家爱上无产阶级人民的桥段,就很难发生在现实中。” 苏芷知道祝遇又在暗讽她,于是反唇相讥:“那你说说,什么是能够发生在现实中的爱情故事呢?” “这个嘛……”祝遇又卡住了。她对现实的认识目前只停留在高中校园,但她肯定不想写高中的故事。一个正常的高中生一听到“高中”两个字就觉得烦。 最终,祝遇因为眼高手低一败涂地,只能最后嘴硬一点:“虽然我的经验没有你丰富,但我的判断力比你更强,可以为你做决断。” 苏芷心里清楚自己赢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们可以写一个大学里的爱情故事。我已经构思好了,比如就写京城大学的一个医学专业的顶级学神alpha和一个艺术系系花omega的爱情故事。” “咦——医学生!。”祝遇露出一丝嫌恶。她实在不明白大众对这个专业为何有那么多滤镜。她有个表姐学的就是临床医学,听她说,她每天都被密密麻麻的课程和实习折磨得苦不堪言,只能靠写一些黄色小说来发泄情绪。而且据说医学专业的研究生还要天天和一群臭哄哄的老鼠待在一起,也不知道信息素会不会也跟着变臭。 祝遇接着质疑道:“而且京城大学好像也没有艺术专业吧?”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出于好奇上网搜过的京城大学专业表,似乎确实没有艺术系。 苏芷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哎呀,你可以设定在异世界嘛,虚构一个大学出来不就行啦,和现实有点出入也没关系。比如京城不是在鲸陵北边嘛,你可以叫它北京,不如就叫北京大学好了,简称北大。” 祝遇不屑地撇了撇嘴:“啧,北大,这名字也太草率了吧,一听就不像什么好学校。” 说着说着,苏芷才猛然注意到,季沨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只见季沨的头低着,面色发白,身体蜷缩,肩膀微微发抖。 苏芷心里一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里有什么关键词触发了季沨的反应,就像她也很困惑昨天季沨为什么因为一张画着函数图像的纸痛哭流涕一样,简直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慌了神,连忙转移话题:“算了,我们又没上过大学,说不定设计的情节会被真正的大学生笑话呢,不如换个题材吧。” “不,不用换。挺好的。”季沨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她软塌塌地挺起了腰身,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她已经察觉到苏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开始注意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奇怪,以免引起怀疑。 而祝遇却没有察觉到季沨的异样。因为她刚才正全神贯注地思考苏芷提出的那个CP设定对她们三个来说是否合适,经过一番思索后,她点了点头说:“我也觉得这个选题挺好的。” 网上经常有人说,男人禁止写女人的心理,alpha禁止写omega的心理,没有性经历的人禁止写黄色小说,没有工作过的人禁止写职场商战,因为写出来的都是能让读者笑掉大牙的意淫,那么高中生自然也禁止写大学生活。 但是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因为据祝遇的表姐描述,写黄色小说写得最香艳的往往是那些完全没有性经历的人,因为她们有个特点就是想象力特别丰富,所以有时候能黄得脑洞大开,黄得别具一格,也许高中生写大学生活也能有一样的效果呢。(祝遇是不会把这些思考内容说出来的) 但苏芷还是被季沨的反应吓到了。即便不换选题,她也决定减少大学情节的比重:“听说现在那种‘前世今生’的设定很流行,要不我们给主角安排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线?比如,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个是翩若惊鸿的舞女,怎么样?” “那也还行吧。”祝遇表示同意。她觉得虽然高中生可以靠想象力取胜,但要是整个漫画都围绕大学生活展开,未免有点太压榨她们的灵感了。 “我也觉得可以。”季沨觉得苏芷的描述听起来挺有感觉的,而且古代人衣袂飘飘的样子,画出来一定很美。她已经努力把自己从过去不好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开始思考眼前的事情。 “那就这么定了。”苏芷依然急于把话题绕得远一点,匆忙道:“一个医学院大神alpha和一个艺术系系花omega的爱情故事,她们的前世分别是丞相和舞女……我们赶紧给我们的作者账号取个名字吧!” 苏芷再看了一眼季沨,说:“肯定得带个‘风’字,毕竟小风是中坚力量嘛。” 季沨没有开口,但眼神里已经默认了这个提议。 祝遇不甘示弱:“我也要参与取名!” 最终,几个人把自己的名字里的字用各种谐音排列组合了一番,得出了“止风之竹”这个名字。 祝遇对这个名字嫌弃极了:“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我某个叔叔的微信名。” 苏芷对这种问题很有经验:“没事,遇到这种情况,后面加几个英文就好,肯定就没那么土了。” 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作者账号名定为“止风之竹pasdetrois”,pas de trois是芭蕾舞中三人舞的意思。漫画名定为《心跳爵士乐》。幕后分工是:苏芷负责编剧,祝遇负责分镜设计,季沨负责绘画。如果有收入,三人平分。 创建账号时,几人都凝神屏气,仿佛下一秒,她们就要与外面那个宏大的世界相连通了。 “欢迎加入创作的世界,止风之竹pasdetrois。”屏幕上弹出一行字,代表了她们的注册成功。 三个人相视一笑,心怀期待。 即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也这也是一个开始,是旅途的序幕。 第八次:画家的自我修养 三人商讨完“大事”,祝遇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其实,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些微妙。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接下来应该是苏芷负责剧情,然后她负责分镜,最后季沨负责作画。可这样一来,她仿佛成了夹在一对情侣中间的三明治夹心。 祝遇走后,桌旁只剩下了苏芷和季沨两人。 季沨的目光落在苏芷身上,苏芷也回望着她。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季沨看到苏芷那双仿佛盈满水波的眸子,连忙移开了视线。可不过几秒,她又忍不住偷偷瞥了回去,却发现苏芷依旧目光如初地望着她,她的心里一慌,赶忙又把目光挪开。 苏芷托起腮,看着欲言又止的季沨,莞尔一笑,问道:“你是不是想去我家?” “嗯。”季沨害羞地点头。 苏芷心中暗自得意,她知道自己看透了这个小alpha的心思,其实,她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哪个omega会不留恋爱人的身体呢?这对刚刚品尝过彼此的少年人,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一瞬间,季沨突然想起什么:“你爸妈都在家吗?” 在本周之前的每个周末,季沨都是一个人度过的,从未去过苏芷家,同时因为连续一个月的工作日季沨都从未见过苏芷的父母,以至于季沨从早上到现在,都一直下意识地觉得苏芷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现在想想,苏芷的父母再忙,也不可能连周日都不在家。 苏芷说道:“不在。不过以前周日她们还是在家的,但这周不在,她们去过纪念日了。” “纪念日?”季沨感到有些惊讶。因为从苏芷以往的描述来看,她的父母似乎是那种超级工作狂,居然也有这样浪漫的安排。 “对啊。”苏芷冷哼了一声,“那个人,要是今天都不出现,我妈肯定和她闹翻了,以后别想睡卧室了,呵。” 季沨忽然有些好奇,忍不住继续追问:“是哪种纪念日啊?” 她觉得苏芷要是说的是“在一起”纪念日的话,那苏芷和她的父母的爱情纪念日只差一天,还挺巧合的。 苏芷回答:“所有纪念日,都在同一天。” “所有纪念日?”季沨有些困惑,她不知道什么叫“所有纪念日”。 苏芷微微有些尴尬,并不想详细解释:“就是——所有纪念日啦,那个人……以前……确实……还挺厉害的。” 一般来说,一对夫妻会有好几种纪念日:“在一起”纪念日、“初夜”纪念日、结婚纪念日,而alpha和omega还多一个“永久标记”纪念日,这些纪念日如果都过的话其实还挺麻烦的,但宋月庭和苏青竹的所有纪念日却方便而神秘地在同一天。 苏芷强硬地转移了话题:“哎呀,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我可一直盼着你给我画的肖像呢,赶紧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好。”季沨很识趣,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苏芷走到季沨身边,拉起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结完账,两人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快要踏出门外的那一刻,季沨的目光被咖啡馆室外座位上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差点要惊叫出来——怎么会是莫声闻?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又想干什么? 然而莫声闻只是微微一笑,目光在她和苏芷相扣的十指上轻轻扫过,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随后便起身离开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仿佛只是一个在这里短暂歇脚的过路人一般。 刚回到家,苏芷就像往常一样,动作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现在的她上身只穿着一件雪纺的衬衫,搭配着下身的高腰长裤,挺括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被勾勒出来,整个人看起来修长又曼妙。 季沨忽然莫名觉得苏芷有点帅气。 可一想起昨天在卧室里,苏芷在自己身下娇声呻吟的模样,季沨突然感觉气血开始有些不听话地往不该去的地方涌。但她最终还是决定保持一个优雅的alpha应有的风度,不愿承认自己有任何异样。 “小芷,你今天想要我给你画肖像吗?”季沨问道。 苏芷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季沨身上的风衣,问道:“你怎么还不把外套脱掉呀。”说完,她把手伸到季沨胸前,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了外套,顺带扫了一眼这个alpha的下半身。 喔,好像有点鼓起来了。 直到这时,苏芷才慢悠悠地回答季沨的问题:“当然啦,我一直盼着你给我画肖像呢。不过嘛,如果你还想干点别的,也没问题哦。”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暧昧,眼神微微闪烁。 季沨被苏芷的话弄得有些懵。她不确定苏芷所说的“别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心里痒痒的,希望苏芷就是那个意思,可是万一苏芷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却误会成了那个意思,那真是太尴尬了,而且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冲动了?苏芷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alpha?一时间,季沨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只是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季沨愣愣的没什么反应,苏芷本来想说得再直白一点,可当她看到季沨那纠结的可爱的小表情,以及失去外套遮挡后愈发明显的下半身隆起,她突然又想做弄季沨一下。 “季沨,我突然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学习人体的?”苏芷问道,神色一本正经,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我没有学过。”季沨有些困惑,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画画需要专门去学习人体,马路上到处都是人,多看几眼,脑海中自然就会有清晰的形状,不是吗? 苏芷瞥了一眼季沨,假装认真地思索道:“哦?是吗?可我认识的美术生,通常都需要专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甚至还要对着不穿衣服的模特练习很久,否则根本画不好。” 季沨以为苏芷在质疑她是否看过现实中别的不穿衣服的人,连忙解释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不穿衣服!” “那你应该没有对着人体模特画过咯?”苏芷继续追问。 “是的。”季沨回答得干脆利落。 苏芷的目光中突然带着不明的意味:“哦,这样啊。现在你有机会了,我来当你的模特。” “你?”季沨有些惊讶。 “对啊,我,怎么了?我们止风之竹的骨干画师,总不能因为绘画对象是女朋友,就满脑子杂念,不专业了吧?”苏芷故意加重了“止风之竹”的语气。 季沨本想说自己确实不是专业的,但苏芷特意提到“止风之竹”,她一下子不敢承认了。毕竟,这听起来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了。 “而且,你今天本来就是来给我画肖像的,不是吗?这不是一举两得吗?”苏芷已经忍不住了,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好。”季沨最终失去了反驳的力气,只能无奈地点头。 苏芷见季沨同意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太好了,我们去卧室吧,你的画板我已经帮你放在我的桌上了。” 季沨只能慢吞吞地跟在苏芷身后,登上楼梯,走进了苏芷的卧室。 刚一进门,苏芷便迅速地在墙上的中央空调控制器上连按五下。季沨有些惊讶:“这温度会不会调得太高了?” 苏芷却一脸无辜地说:“不会啊,我一会儿是要不穿衣服的,要是你嫌热,也可以把衣服脱掉呀。”她语气非常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季沨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脱去外套后,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和裤子,要是再往下脱,就只剩下内衣内裤了。 苏芷凝视着季沨的双眼,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的手指缓缓挪到衬衫外的裤子搭扣上,轻轻一按,“咔哒”一声,搭扣松开了。她今天穿的裤子很宽松,搭扣解开的瞬间,整条裤子便瞬间滑落,露出她纤细修长的双腿,线条流畅而优雅。 季沨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差点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这可不是画师该对模特有的反应。 接着,苏芷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动作故意放得很慢,比第一次慢了许多。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谧,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扣子一颗颗被解开,苏芷的锁骨、胸部、肚脐、小腹,一点点地展露在季沨眼前,如同一幅被缓缓展开的暧昧画卷,看得季沨的耳根越来越烫。 解开最后一颗扣子后,苏芷对着季沨笑了笑,像电影里那些妩媚的女主角一样,随手将衬衫往地上一扔,仿佛要扔掉什么阻碍。衬衫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紧接着,她把手伸到背后,解开内衣的搭扣。内衣松开,肩带缓缓往下滑落,最终歪歪斜斜地半挂在肚脐上。苏芷饱满的乳房露出,顶端的乳尖微微挺立,那里昨天还被季沨含在口中轻舔过。 季沨的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她的身体仿佛被施了魔法,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不断地咽着口水。 苏芷又故意问道:“小风,你在想什么?”其实她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海盐柠檬味,她当然知道这个小alpha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季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正在用理智和上下两个发涨的地方做斗争,只得胡乱说:“我在想,你应该摆个什么pose。” “你画一幅画要多久啊?”苏芷好奇道,因为一直要保持同一个姿势还是挺累的。 季沨回答道:“看类型和精细程度吧,最简单的铅笔速写只要十几分钟,复杂的水彩画要几个小时。” “这样么?那你这次准备画多久呢?我多久都可以哦,看小风的,艺——术——追——求——。”苏芷故意拖长了声音,似乎在有意提醒季沨,她现在是在搞艺术,心中不该有杂念。 季沨的脸更红了,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脑海中的杂念甩出去:“今天……就画二十分钟吧。你坐在桌子旁就行,不算太累。我用钢笔给你画速写,好吗?” “好啊。”苏芷指了指身上半挂的内衣和下身的内裤,调侃道:“那剩下的两件,是要脱掉吗?季大画家?” “不,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季沨差点结巴了,声音有些发颤。 苏芷坐到桌子旁,用一只手支着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少女姿势,随口问道:“这个姿势可以吗?” “可以,嗯,可以。”季沨匆忙地拿起画板和钢笔,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坐到床上,开始急匆匆地画起来。 苏芷瞥了一眼季沨的下半身,那里的隆起更加明显了,空气中的信息素也更加浓郁了。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作剧方式,苏芷感觉自己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下面好像也湿了。 钢笔速写作为手绘的一种形式,比铅笔速写要困难得多。铅笔速写可以像素描一样,先用几何图形作为辅助线,最后再用橡皮擦掉,而且即使中途画歪了,也可以随时修改。然而,钢笔画几乎完全依赖一个人对轮廓的精准感知能力,且要求一次成型,容不得半点失误。 季沨的手微微发抖。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气,那是苏芷的气息,她越来越难以冷静下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似乎并不流向大脑皮质,而是涌向了某些更原始的中枢。要知道眼前的模特可不是普通人,那是苏芷啊。 季沨不仅心有杂念,更觉得今天自己对完美的执念达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程度。她绝不能容忍苏芷的美丽被自己的任何一个错误玷污,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仿佛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然而,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追求,让她的手抖得愈发厉害,心中乱成一团麻,思维也变得像浆糊一样黏稠,无法顺畅运转。她的废稿也越来越多。接连几张,她都只画了几笔,就撕掉扔在一旁,可越是这样,她呼吸便越来越急促,离冷静也越来越远。 季沨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在考试时因为紧张而连字都写不出来的感受。原来,当人被情绪彻底支配时,竟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最终,季沨放弃了逞强。她盖上钢笔帽,把画板扔到地上,几乎是跪到苏芷面前,眼眶微微发红:“小芷,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我好难受,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我真的好难受……我想要。” 苏芷本只是想逗逗季沨,可看到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瞬间软了下来。她俯下身,捧起季沨的脸颊,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这么想要吗?那把我抱到床上去吧。” 话刚出口,苏芷就有些后悔了。她看着季沨那细细的胳膊,心里暗想:要是季沨抱不动她,到底是她更尴尬,还是季沨更尴尬呢? 然而,季沨真的站起身,咬了咬牙,很努力地把她抱了起来。她抬着苏芷,脚步有些趔趄,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苏芷感觉自己几乎是被扔在床上的。 季沨压在苏芷身上,颤抖着手开始脱去苏芷身上的最后两件衣物。苏芷也伸出手,帮季沨解开裤腰带。不一会儿,两人便全身赤裸,肌肤相贴。 季沨轻轻揉捏着苏芷的乳房,然后俯下身,将柔软的乳尖含入口中。刚才她还只能用目光去“亵渎”的地方,如今终于可以尽情触碰和舔舐。苏芷紧紧抓着床单,头微微仰起,随着季沨的动作轻轻呻吟,声音低沉而动听。 季沨的吻一路向下,从两乳之间,滑过平坦的腹部,最后停留在苏芷两腿之间的花瓣上。她伸出舌尖,开始在外面舔弄起来,偶尔尝试着将舌尖探进去,小心而又急切。 苏芷一边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小风……嗯……嗯……小风……你已经硬了吧,插,插进来吧,我也湿了。” 季沨没有理会苏芷的请求,只是继续专注地舔弄着,舔得苏芷的欲火烧得越来越旺,下身越来越空虚。苏芷这才意识到,这个小alpha竟然也学会了“坏”,开始对她进行小小的报复了。 被舔弄了好一会儿,苏芷的身体早已绷紧,几乎要被这酥麻的感觉彻底软化,满屋都是清新又淫靡的栀子花香,季沨才从她的两腿间离开了,舌尖上还带起了一根银丝。季沨柔柔地一笑,轻声说道:“小芷,你真的好香。” 苏芷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她把手伸到季沨的腋窝下,像对待猫咪一样把她拉了上来,伸出手,捏了捏季沨已经挺得几乎碰到肚脐的alpha性器:“你不是很涨么,快点进来呀。”说完还把那根肉棒往自己的甬道入口拉了拉。 季沨微微向前倾了倾腰部,alpha的性器笔直地插入了omega的甬道。季沨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敏感的前端被那熟悉的柔软与湿润包围,这感觉太美好了,尤其是当性器涨得快要发疼时,会感觉如同暴雨中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归处。季沨下意识地又挺了挺腰,插得更深,直到顶端与苏芷的子宫口相遇。 被完全填满的苏芷身体微微颤抖,她紧紧抱着季沨,抓着她的后背。季沨吻着她的脸颊,晃动腰部,两人的身体开始以一种美妙的节律律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渐渐地,omega的呻吟变成了更加放纵的叫声,混着交合处碰撞的水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随着苏芷的甬道开始一下一下地抽搐和挤压,季沨也达到了高潮,蓄势而发的液体喷射而出。 温存的时刻,季沨很顺从地继续留在苏芷的身体里,苏芷温柔地抚摸着身上的季沨,将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轻轻撩到耳后。 “你真是个不称职的画家呢,小风,哪有画家对模特做这种事儿的。” “是啊,可是没办法,对着女朋友的身体,怎么能‘称职’呢。” (祝遇篇)一个平淡的下午 不得不说,苏芷选的咖啡厅位置真是贴心,离祝遇家近,而不是离她自己家近,因此祝遇甚至可以直接走回家。不过,祝遇作为一个生活中的懒人,哪怕只有一公里,也必须扫一辆共享单车。 鲸陵的共享单车有好几种: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和一种可以被称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红色车车。祝遇最喜欢黄色的那种,骑行体验很不错,唯一的不足是它们的更新换代方式一直是一个谜。新车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生,老车却坚守岗位不肯退休,因此路边常常能看到这种车“四世同堂”的奇妙景象。 祝遇刚拿出手机,准备挑一辆漂亮的小黄新车扫码,手机就突然“叮咚”一声响,弹出一个消息:“hi~小遇啊,下午用空吗?请你吃个饭啊。” 是表姐许悠亭。 许悠亭比祝遇大五岁,在鲸陵一所还不错的学校读临床医学专业,而且还是长学制。因为这个身份,祝遇那对当医生的父母对她非常看好,他们经常说:“祝遇啊,你要和你表姐搞好关系,将来好互相帮衬。”他们嘴上说的是互相帮衬,实际上只是想让祝遇抱紧表姐的大腿,将来好一人得势鸡犬升天。祝遇有时真的很厌烦这些满脑子都是人脉和利益交换的成年人。 “有空!”祝遇回复道。 说实话,和许悠亭一起玩,着实是一件不容易出现新意的活动。每次的流程几乎都是固定的模版:吃饭(烤肉or火锅),看电影(从小绿书上挑个评分相对没那么惨烈的),逛街(最后往往啥也不买),吃饭(烤肉or火锅),最后各回各家。 不过,祝遇依然很珍惜表姐的邀请。毕竟,在这世界上,能和她无话不谈的人真的不多了。况且,许悠亭是个在熟人面前口才很好的人。她能就着一个简单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讲上一个小时,绝不会让人觉得沉闷无趣。 她们约在了一家烤肉店吃饭。许悠亭的学校离这儿也很近,没一会儿,两人就碰面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两人刚一落座,许悠亭就随口问道。 “还行。”祝遇的回答一贯如此。确实,人生的大部分日子都是这样吗?不好不坏,勉勉强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许悠亭接着随口问道:“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吗?” “哦。”祝遇想起了憋在心里想吐槽的事儿,“我最好的朋友有对象了。” “喔,人之常情呢。人长大了都要找对象的。” 祝遇愤愤不平地说:“她找对象就算了,她还拉着我,让我当她和她女朋友的电灯泡!” “那你拒绝了吗?” 祝遇悻悻地摇了摇头:“没有。” 许悠亭笑道:“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人好’了?这都能忍?” “关键是……关键是……哎,她说的事儿,听起来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哦?有多有意思?”许悠亭感到好奇。 “她给我看了她女朋友画的画,我的天呐,简直是个人形的打印机!将来说不定要学艺术。她说,我们俩可以差使她,想让她画什么,她就画什么。你知道现在网上约稿的价格多贵吗?这种好事,听了让人多心动啊!” 许悠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为什么对差使人家帮你画画那么心动啊?” 祝遇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落寞:“其实我特别羡慕会画画的人,真的。我羡慕他们能用一种不一样的方式把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我就没这个本事,我只能让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烂在心里。唉,小时候为什么要学一种没用的乐器呢?为什么我妈妈不送我去学画画呢?” 许悠亭感觉到了祝遇的哀伤和无奈,安慰道:“你也可以用音乐表达啊。” “不,这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虽然在应试教育中,音乐和美术的地位是一样的,二者统称为艺术,但它们其实千差万别。例如,音乐能传达的信息密度比绘画低多了,尤其是没有歌词的纯音乐,严格来说,它大多只能传达一种情绪、一种氛围。而绘画却可以展现一个定格的世界。对于一个内心有太多想法想要宣泄、总是想要发声的人来说,后者其实更适合一些。 “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哎。”祝遇觉得不该聊这些沉重的话题。她甚至觉得,和别人诉苦都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因为现实中的大家好像都苦得各有千秋,根本没多少力气去关心别人的情绪。 “来。”祝遇把手机伸到许悠亭面前:“快,点个关注,做我们的第一个粉丝。到时候给你送周边。” “这是什么啊。”许悠亭看着屏幕上的“止风之竹pasdetrois”,一脸奇怪。 祝遇这才一五一十地把苏确蘅邀请她一起创建漫画账号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结果,她刚说完,许悠亭就强硬地摇了摇头:“我不看,居然是医学生!还是三个高中生搞出来的,说不定会有‘二十五岁的副主任医师’这种情节。” 祝遇就知道许悠亭会是这个反应。人都是这样,看到和自己处在同一个赛道上的人,就会忍不住进行比较;看到自己专业领域的天之骄子,破防可能会大于欣赏。祝遇也特别讨厌看背景设置在高中校园的任何影视剧。 祝遇决定对症下药:“哎,这是设置在异世界,又不是现实中,和咱们不一样。” 说不定在某个遥远的世界,临床医学三年就可以读到博士,一年本科一年硕士一年博士,那二十五岁好像还真能干到副主任医师。祝遇忽然觉得许悠亭有点可怜,她已经被现实压榨到连大胆意淫的能力都没有了。 许悠亭依然执拗地摇着头:“我不看,异世界的也不行,我看到医学专业就想吐,所有东西一旦沾到医学,我就一秒钟都不会看。” 祝遇知道许悠亭对医学专业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了,于是只好打起了感情牌,像小时候那样,开始撒娇:“姐姐,你真的不愿意为可爱的妹妹,破一下例吗?” “不行,不可能。”许悠亭油盐不进。 祝遇只好使出了杀手锏:“哦——姐姐,叔叔婶婶知道你那么喜欢那个粉红色的网站吗……” “好的,我关注。”许悠亭一下子被拿捏住了,立刻打开社交软件,点了关注。 “止风之竹pasdetrois”迎来了它的第一个粉丝,尽管账号上还什么内容都没有。 祝遇对自己的胜利很满意,追加道:“你一定要每次更新,都第一个点赞评论,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许悠亭已经彻底屈服了。 服务员端来了餐盘,上菜了。带着愉悦的心情,祝遇和许悠亭一起吃完了烤肉。按照惯例,接下来应该进入下一个环节:看电影。但祝遇觉得最近的电影实在太过无聊和套路,本打算跳过这个模块,然而许悠亭却制止了她,说:“作为漫画的分镜,你应该研究一下电影的镜头语言,我来买票。” 最后,她们挑了一个经典小说改编的电影,这已经是这本小说改编的第八个影视剧版本了。有时候祝遇真的会很奇怪,这种开端发展高潮结局都已经提前知晓的电影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后来想想,实际上按照现在的商业电影的套路,其实所有剧本都算得上被剧透了:开场先展现一下主角们的生活,然后再展现一下主角们的困境,毕竟没有困境哪里来的故事呢?然后两个主角或者多个主角在机缘巧合之下相遇了,组成一个小队,然后由于性格的不和产生一些摩擦,然后再在一场共同对抗的难关中解决矛盾,产生羁绊,然后又因为五花八门的原因产生内讧,主角的生活跌入谷底,然后主角发挥主观能动性进行调停,主角们和解,然后再迎接最终的大boss(比如一场巨大的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挑战),最后和和美美地包饺子。 简直懒惰得可恨。 她们今天要看的电影的原着是一篇经典的“返祖文学”。 什么是“返祖文学”呢?就是假定一个世界,不存在alpha、beta、omega这三种第二性别之分,只有男女两种性别。 而返祖文学之所以被称为返祖文学,是因为人类一直都将第二性别视为进化达到最高级的标志。 要知道,目前世界上只有灵长类动物有第二性别,其他的生物——比如黑白花色的猫——都是没有的。而且,据生物学家推测,在远古时期,灵长类动物也没有第二性别。后来,一些机缘巧合之下,部分个体发生了变异,出现了雌性omega和雄性alpha这两种性别。后来又演化出了雄性omega和雌性alpha。经过不断的进化和调整,最终达到了遗传平衡。 而在返祖文学中,人类没有经历过这个过程,所有的人类都是beta。 对于返祖文学的存在是否应该被允许,这一直是社会上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许多beta一直很反感alpha和omega那种因为多出一套生殖系统而自认为“在进化路上走得更远”的优越感,因此他们渴望一个只有beta的世界。而alpha和omega群体则认为,即使beta人士心中有什么怨气,也不应该通过假定一个世界将alpha和omega的存在都抹杀掉来表达。beta人士声称这是一种“反抗和制衡”,但alpha和omega则认为这是“矫枉过正”。最终,双方只能各自妥协——不要太离谱就行。 比如,有位beta男性写的小说,在返祖文学的基础上还更进一步,构建出一个极端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男性的肌肉比女性发达得多,社会地位也高得多,女性要不停地为男性生育,而且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甚至不能跟自己姓。同时,如果两个男性或两个女性相爱,因为没有alpha和omega性别的存在而无法生育,则会被社会指责和辱骂。这位beta男性的大作最终被全平台封杀,本人也进了局子,因为大众无法接受有人堂而皇之地写出一个这么恐怖猎奇的世界来娱乐。 而这部电影的原着,属于返祖文学中比较清奇的那一类,它写的竟然不是男女beta的故事,而是两个beta女性的故事。据说原着作者其实是一个女性alpha,她确确实实地喜欢omega女人,但她又不喜欢第二生殖系统,所以就只能写了两个beta女性的爱情故事,聊以自慰。她对自己的故事非常得意,称之为“不受激素控制的百合花一般纯洁美好的感情”。 祝遇不知道许悠亭为什么要买这部电影的票。祝遇看过原着,除了“百合花一般纯洁美好的爱情”这个选题之外,其他地方她都完全欣赏不来。尤其是,那个作者特别喜欢故作深沉,秀一堆看不懂的哲学理论,看得人头都要大了。祝遇称之为“发文艺癫”,而面对这种作者,她一般会默默地合上书,在心里留下一句她认为最深的侮辱:写得还不如个高考作文。 但她最终还是和许悠亭一起去电影院看了那部电影。 奇迹般的,这部电影改编得很好,把原着中那些晦涩的存在主义哲学都删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精髓”,也就是甜甜的恋爱过程。是一个学生与导师的爱情故事,唯美又禁忌。 有时候,祝遇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苏确蘅其实是一样的。苏确蘅喜欢的东西,只要性转一下,她大概也会喜欢。十六岁的少女,真的能完全不向往爱情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许悠亭看电影的时候鼻歪眼斜的,可能是真的想到了自己的导师(许悠亭称其为“老板”)。许悠亭曾经说过,现实中,老板的性别是老板。 看完了电影,已经到了下午四点,该去逛街了。所谓逛街,并不一定非要去商场,有时候去风景区转转也不错。 去哪里呢?祝遇想了半天,最后说:“我们去朱雀湖吧,可以在那边吃个饭,听说晚上好像有个音乐会。” “什么音乐会?” “好像是乐队演出吧,以前每周末那边都有乐队演出。” 许悠亭摇了摇头:“我不太喜欢乐队,我老是怀疑,是不是一个人唱功不好,却又老想着凭唱歌出道,就会去当乐队主唱。” “哎呀,不要这么绝对嘛。” 她们还是去了朱雀湖,在湖边的小面馆里,两人各吃了一碗面条,然后早早地来到湖边演出台的坐席上,等着。 其实她们并不清楚今晚到底有没有乐队演出,只是觉得,在这个开阔的、有风的地方,坐着就很舒服。 看着空荡荡的舞台,许悠亭忽然问:“小遇,有一天,你想不想站到台上去?” “不想。”祝遇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涌起一阵悲伤。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不配。 许悠亭偏过头:“你不也会乐器吗?”说着还摆出了拉琴的姿势。 祝遇摇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 许悠亭问:“哪里不一样呢?” 祝遇低下头:“哪里都不一样。” 许悠亭又问:“你喜欢音乐吗?” 祝遇认真地想了会儿,最终还是回答:“我不喜欢。” 许悠亭有些疑惑:“那你还学了那么久,我记得当时你爸妈叫你退出学校的民乐团的时候,你哭了很久。” “那个时候喜欢,也许后来就不喜欢了。”祝遇忽然更加难过了,因为她更加确定了,并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她知道自己不配喜欢。音乐是什么?那是光彩照人的人才配喜欢的东西,而绘画的人却可以躲在暗处,只需要拿出成品让人惊艳就行了。 祝遇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挽尊一下:“我觉得判断一个人对一件事是不是真爱,应该看这件事哪怕不能发朋友圈装X,依然肯做下去。我对音乐没有爱到这种地步。”其实按照这种判断方式,世上大部分人的爱好都要被打个问号。没有哪一件事要做到尽善尽美是很容易的,有多少人愿意为一件事孤独地毫无反馈地在荆棘路上行走呢? “哦?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许悠亭缓缓说道:“你可不要像有些人一样,大学都毕业工作了,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这听起来是一件相当悲惨的事,就好比已经结婚生子了,才终于找到了真爱。 祝遇说:“没事,到时候搞个副业。” 也对,家庭不可以有外遇,但工作可以有。 祝遇最终说:“其实,我的归宿应该和你一样,甚至比不上你。” “学医?” “也不一定,但我大概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反正绝不能学文或者学艺术。” “哦。”许息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将来也学医吧,我写的论文还能带上你的名字。” 祝遇惊道:“哎呀,学术不端啊!” 许悠亭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她们就这样坐着,等待着不知道何时到来的乐队,任由秋风吹乱额前的发丝。 新来的奇怪邻居 那天,季沨在苏芷家一直待到傍晚六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们像昨天一样,又做了几次,然后在客厅里一起看了几集《落雪的夏天》。此时剧情已经发展到一个关键节点:omega下属被迫与那个渣A领导一同出差,去投资一个娱乐圈的项目。剧中对于投资的所有具体细节几乎都是一笔带过,大概是编剧自己也不怎么懂,但这对观众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令人振奋的剧情要素已经开始层层堆迭起来了。 可惜苏芷的家长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她们好像到现在都没写家庭作业。 季沨坐着苏芷叫的出租车回到了酒吧楼下,却看到酒吧楼下停着一辆面包车。车上有两个人正搬下几个大箱子,往楼上运送。不过,他们并不是往酒吧的厅堂里搬,而是往屋后的方向。车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熟悉的人影。 “小心一点,这里面的东西都很重要。”听到这声音,季沨立刻认出了莫声闻。她感到很惊异,因为莫声闻今天穿的不再是前两天的风衣衬衫西裤,而是月蚀酒吧调酒师的制服,脸上也没有戴那标志性的圆形金框眼镜。季沨这才发现,失去了风衣的掩盖,莫声闻的身材其实属于修长纤瘦的类型,那有些紧的调酒师制服竟被她穿出了宽松西装的效果。 “你为什么在这里?”季沨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她想不明白,昨天莫声闻还是一副神秘莫测、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高人模样,今天却变成了月蚀酒吧里月薪六千的调酒师。 莫声闻一脸无辜:“我找到了这儿的工作,自然要搬来员工宿舍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事来这里工作干什么?!”季沨质问道。 莫声闻耸了耸肩,似乎对季沨的质问很不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工作?你能提出一个具有足够反驳力量的论据吗?” 季沨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后愤愤地说:“你看起来不像缺钱的样子,你来这里肯定别有所图,说不定是想‘认识’来酒吧喝酒的omega。” 莫声闻摇了摇头:“谁说我不缺钱啦?因为没有成功把你接回去,那个大学教授,哦,也就是我的老板,现在把我的工资停掉了。在把你接回去之前,我都得自力更生。”她顿了顿,神情严肃,语气不悦,“请你不要把我描述得像某种充满兽欲的人一样,我说过,我对此非常厌恶。” “哼。”季沨并不打算道歉。只是她觉得很奇怪,莫声闻的老板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停掉她的工资呢?在季沨对工作的浅显认知里,只有没有履行工作职责才会受到处罚。难道莫声闻平时的工作就是给领养家庭拐小孩儿? 两个搬家工人抬着莫声闻的大箱子,一边吃力地往楼道里挪动,一边喘着粗气。其中一个大概被这沉重的箱子折磨得实在受不了,朝莫声闻抱怨道:“老板,你一个调酒的,要带这么多书干啥呀?” 莫声闻回应道:“这是我的个人爱好,怎么了?你们还搞歧视呢?” 搬家工人只能闭嘴。莫声闻继续补充道:“那里面有些手稿,是世间孤本,你们千万小心点。” 搬家工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像在说:“书还能摔坏不成。” 季沨不想再理会莫声闻,决定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可在这时,莫声闻叫住了她:“哎。有份工作,你要不要干?” 季沨觉得更加奇怪了,莫声闻居然会给她介绍工作,但她还是停了下来,问道:“多少钱?” 莫声闻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季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莫声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想什么呢,你一个小孩子,一个月五百顶天了。” 其实五百也不是不能接受,五百块钱可以坐几十次出租车了,说不定还能给苏芷买礼物呢。 季沨想了想,问:“是个什么工作?” “那个大学教授是教数学的,平时非常懒惰,毫无上进之心,连学生的作业都懒得改,全扔给我。”奇怪的是,莫声闻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笑容里甚至还透着几分宠溺,一点都没有打工人的怨气。 “你想让我帮你改?”季沨虽然没听说过社会上的“层层外包”,但也猜到了莫声闻的意思。 “嗯,你来帮我改。”莫声闻点点头,仔细观察着季沨的表情。 “好吧。”季沨觉得改作业不过是对照答案打勾画叉,不费脑子,确实是适合她这种缺钱的高中生干的活儿。 但莫声闻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说:“这些作业都没有答案,你要先自己算一遍。” 季沨还是第一次听说改作业还要自己先算一遍的:“为什么?” “因为这些题目都是她自己随便出的,但她自己从来都懒得算答案。”莫声闻摊了摊手。 季沨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任性的大学教授,只好问道:“什么级别的题目啊?” “非常简单的,大一的高等数学,甚至都不是数学专业的,你应该心算就能算出来吧。”莫声闻说。 “确实。”听到是这么简单的题目,季沨松了口气。 “走吧,等我这边忙完了,就来找你。”莫声闻似乎对季沨的态度很满意,悠闲地转身就上楼去了。 莫声闻的房间就在季沨的房间对面,那里原本住着一名员工,前些日子离职了。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季沨已经写完了家庭作业。她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门,是莫声闻。 “来吧,作业我放在桌子上了。”莫声闻说道。 季沨跟着莫声闻走进她的房间。莫声闻的房间布局和季沨的完全不同。如果说季沨的房间是极简风格,那莫声闻的房间简直就是极度复杂风格。季沨实在想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多东西。每面墙上都安装着置物架,置物架的最上层摆放着一些精致的装饰品,中下层则摆满了书,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这些书从这头一直排到那头,一本挨着一本,紧紧靠着,没有一点东倒西歪的缝隙。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琴箱,季沨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乐器,但她更好奇这种地方能奏乐吗?要知道这个房间的隔音并不好,晚上隔壁打喷嚏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莫声闻让季沨坐到书桌前。莫声闻的书桌倒是简洁得很,上面只放了一迭试卷,还有几个笔记本。 季沨坐到书桌前,看向桌上的试卷。试卷是手写的复印件,果然是教授自己出的题目,题目也确实很简单,基本上都是一些积分计算题,甚至连二重积分都没有。季沨连草稿纸都没用,就全部算完了。 她正准备把答案写到纸上,却注意到莫声闻一直在旁边盯着她。 “光算出正确答案还不行哦。”莫声闻摇头,“作为一个称职的教授,应该圈出学生错在了哪一步。” 还有这种规定?季沨不记得自己的老师会不会这么贴心,她好像也没法反驳莫声闻,只能照办。 给学生纠错,这工作量一下子大了许多。得从头到尾看他们错题的计算过程,还得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计算里找出差错所在,特别是有些人的字原本就丑,写得黏黏糊糊、坨成一团,光看着就让人头大,居然还得仔细分析。 但季沨还是很耐心地一张一张地翻着试卷。她专注的时候,会变得特别乖巧和安静,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真像。”莫声闻轻声说道。 季沨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莫声闻,看到她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像什么?” 莫声闻只是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季沨终于改完了所有作业,把试卷推到莫声闻面前:“我改完了,每天都要改这么多吗?” “明天会少一些,但也会更难,可能就不是大一高数的难度了。”莫声闻微微一笑。 季沨心里犯嘀咕,不知道莫声闻口中那个教授到底教什么的,难不成还同时教大一大二大三大四? 算了,可能是自己见识太少。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季沨问道,她觉得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我今天看到你的小女朋友了,长得很不错,那就好。”莫声闻突然说道。 季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确定了,你应该是出于原始欲望喜欢她的,虽然你没能克服原始本能,在我看来是一件相当遗憾的事情,但至少……不是出于更糟的原因。”莫声闻接着说。 “什么叫原始欲望?”季沨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仿佛被当成了某种只靠下半身行事的动物,她有点理解莫声闻之前被说“来酒吧应聘只是想认识omega”的感受了。 “我觉得alpha对omega的一切,都是原始欲望,是人类应该克服的。”莫声闻仰起头,看着天花板,“omega是一种多麻烦的生物啊,作为alpha,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在她们身上。” “我才不这么觉得。”季沨觉得莫声闻又要开始随意输出观点了,她不想听,转身就要走,但突然又有点好奇:“你刚才说的,更糟的原因是什么?” “是缺爱。”莫声闻淡淡地回答。 缺爱的人最容易遇人不淑,任人拿捏。因为他们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付出感情的方式,往往不是对方身上的品质是否值得自己喜欢,而是对方能不能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足够多的爱意。 “我才不是因为缺爱喜欢她的呢。”季沨觉得苏芷又漂亮又温柔体贴,又很会照顾别人的情感,审美和学习还都很好,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只要表露出爱意就能代替的。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向她表现出过爱意,但她也拒绝了。 不过自己缺爱吗?季沨有点不想触碰这个话题,这种话题想多了就会立刻悲伤起来。 “你为什么上次月考,只考了那么一点?是故意的吗?”莫声闻又问道。 季沨惊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哦,问了你们的曾校长。”莫声闻说。 “曾校长?”季沨的脸上又露出愤怒的神色,她也不知是因为曾枢文透露了她的考试成绩而愤怒,还是只要提起这个人,她就会愤怒起来。因为她觉得如果没有曾枢文,她现在还是一个被养母宠爱着的真正的孩子,而不是沦落到这个境地。她的愤怒甚至让她忘了问莫声闻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的校长。 莫声闻接着又说:“你们的曾校长不是教数学的吗?正好我也是搞数学的,我们认识,也聊过你。” “哼。”季沨感觉自己在背后被人议论了,不想理她:“我考多少,我心里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最终,季沨气呼呼地离开了莫声闻的房间,头也不回。她当然不会注意到,身后的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和忏悔。